第101章 听说王叔想造反
南曲,桃花阁。 阁内最为尊贵奢华的雅间:红袖添香。 这红袖二字,与桃花阁花魁红袖,倒是颇有一番异曲同工之意。 雅间内装潢典雅,四面皆是绘有精致仕女图的落地屏风,鲜花锦簇,每日一换,袅袅花香,沁人心脾。 此刻。 桃花阁风韵犹存的妇人老鸨,正带着包括桃花阁花魁红袖在内的十余位南曲顶级神女,或是怀抱琵琶、或是捧着古筝、或是手持羌笛,尽是美目盼兮,眉间含笑。 恭恭敬敬的站成一排,任君挑选。 这些神女身上所着之衣,皆为大红襦裙锦绣,并未披肩,一排排高耸入云。 甚雪。 “蜀王殿下,这些都是我们桃花阁最有才貌的姑娘,依照您的要求,皆在双十之龄之下。” 双十之龄,为二十。 在大唐之年,女子二十岁之后,在他人眼中,便是已然开始步入‘年老色衰’的行列了。 老鸨着一身花裙,弓着身子,面上带着一脸谄媚讨好之色。 桌案之旁,有着一位面容俊秀白皙,五官俊朗、气质儒雅,着一身锦缎紫袍的翩然少年郎,这少年郎正喝着上好的葡萄酒,身后有着七八个后腰别着横刀的护卫。 (葡萄酒始于张骞自西域而归,在初唐之前为权贵阶层之酒,盛唐时推广至民间,成为盛世象征之一) (故有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这翩然少年郎,便是李世民家中老六,蜀王李愔。 原本随着上元节过去之后,这些从外地入京的藩王就应该和那些外邦使臣一样,抓紧收拾行李,各自离京归还各自藩地。 但是不知为何,蜀王李愔这个老六并没有着急动身,而是依旧逗留在长安。 不过倒也能理解,藩地苦寒,哪有长安繁华有趣,好不容易进一次京,自是要多留恋一阵子,毕竟当下之长安,乃是世界第一国际大都市。 此刻的李愔,手中把玩着一把金色匕首。 “你,弹个曲来听。” 李愔用金色匕首指了指最左侧一位抱着古琴的女子,被突然点中,这古琴女子显然很是紧张,施礼的时候都差些掉了手中古琴,惹得老鸨连声训斥。 毕竟包括花魁红袖在内,她们纵为南曲之地的顶级神女,平日里表面上受长安权贵公子们的奉迎吹捧,但终究还是贱籍中人,怎有机会伺候皇子亲王。 唐律明文规定,‘奴婢贱人,律比畜产’,这便意味着贱籍之人的法定地位类似于牛马畜产,可以被主人随意赠送、买卖,甚至是屠杀。 且律法言明,贱籍者、代代相传,不得与非贱籍通婚,不得科举、不得为官、不得置办产业,用‘永世不得翻身’这句话来形容贱籍,极为恰切。 好在,李愔看起来并未在意这点小插曲,甚至还对这古琴女子露出了一个不用紧张的温和微笑。 正是这一抹笑容,让这位古琴女子略微感到心安,行礼后,随即便是跪坐奏曲。 ‘这蜀王殿下人还挺好,并无怪罪。’ 不仅是老鸨在心中这般想,花魁红袖、其他姑娘,亦或是这正在奏曲的姑娘,原本紧张的情绪,此刻都是稍稍安定。 待一曲终了。 这古琴女子心头长舒了一口气,她自问方才这一曲虽然不算奏的多么绝妙,但至少是发挥了自己应有的水准,应会得蜀王殿下赏心。 “殿下,可还好?” 老鸨亦是谄媚躬身,试探性的问着。 话音刚落。 咻——! 李愔看都未看,甩手便是掷出这一枚金匕首。 不偏不倚,正中插在那正欲起身行礼的古琴女子心口,女子瞳孔猛然一缩,身躯不住的歪倒在这古琴之上,引起一阵琴弦嗡鸣,脸上还依旧带着死前的婉约笑容。 “本王不喜红衣。” 李愔端起葡萄酒,轻轻抿上一口,嘴唇染着寸寸血红酒渍。 其他神女都是顿时面色煞白,吓得心神胆颤,接着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匆匆解开裙带,快速褪去身上的红色锦绣襦裙,其余神女见状,皆是如此。 须臾之间,风光无限。 众女已然是只留下内里小衣,也称之为亵衣。 唐时女子亵衣,大多样式为诃子,这诃子还有一个极为典雅的名字:合欢襕裙。 这时。 李愔身后护卫已然拽着吓懵逼的老鸨以及那古琴女子的尸体,拖出了雅间。 花魁红袖,是桃花阁众多神女中最后一个解衣的,纵然是心中再有百般不愿,但是她都没有办法,贱籍女子,在这等真正的天潢贵胄之前,是没有任何的尊严人格可言,但有丝毫违意之处,须臾便可招致杀身之祸。 甚至运气不好,如方才那弹奏古琴的女子一般,并无犯错,只是李愔想杀,所以便杀了。 杀一个贱籍女子,至多是赔些钱,连大理寺都无法问罪。 “巧了,本卿倒是很喜欢红色。” 一道声音,传入这红袖添香。 下一刻。 只见一位身穿圆领紫袍的少年郎,大步迈过了门槛。 李象余光扫了眼地上残余的血渍,以及褪去襦裙,只剩内里小衣的南曲神女们,尤其是目光落在了花魁红袖身上。 他对这个花魁,还是有一点印象的。 ‘这老六比之史书上所记载的,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逛个窑子,都玩的这么变态。’ ‘你不喜红衣,那你怎么不早说?你让人弹个屁的曲子,这跟我不吃牛肉有什么区别?!’ 李象打心里还是有些可怜这些风尘女子。 因为这些女子和后世的‘公主们’情况不同,后世的那些‘公主’都是为了躺着赚钱而选择主动躺下的,且大多除了一副身子之外,狗屁不通,普通话都说不标准。 但这些南曲神女不同,她们有些人出身极好,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于命运辗转之下,注定了一生所走的路,迫于无奈,迫于世道,迫于自己的命,委身于风尘。 ‘秦国公——’ 红袖见到李象的瞬间,下意识偏过了身,似是并不愿意让李象看到这般狼狈模样的自己。 “参见王叔。” 李象面色不变,来到这桌案前,微微向李愔行礼。 毕竟从爵位上,李愔是亲王,他是国公,差了两级。 从宗室身份上,李愔是皇子,他是皇孙,差了一辈。 而且两人也不是第一次见,这几天上朝都混过脸熟了,只是李象是朝上主角,李愔则是朝会小透明。 “秦国公。” 李愔见李象到来,显然很是惊讶,但也没有过多在意,反倒是一笑,道:“既然都是自家人,那便一起玩好了。” 说罢。 这面上看起来儒雅的李愔,起身扫过这些‘风光无限’的南曲神女,咧嘴笑了,与他那副儒雅形成鲜明对比,这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变态。 “不过,本王素来玩的比较血腥。” “怕你受不了,你若是真的感兴趣,就先挑几个,自己去隔壁玩好了。” “只是你当下年龄太小,还需节制才是,就选三个吧。” 李象眉头一皱,心道:呵,你人还怪好呢,我小象金刚不坏,需要你来担心?! 血腥。 他不由想到,有一种极为变态的玩法,便是在玩弄她人的同时,一边玩弄一边残害,直至对方彻底死亡。 这蜀王李愔,大概率就是这种变态,这让李象不由想起大明的老朱次子朱樉。 再加上这李愔长得一副温文尔雅之状,用‘衣冠禽兽’这四个字来描绘,简直是再形象不过。 ‘二凤没弄死你,你真得回家多烧几炷香。’ 李象面色平静,开口道:“不瞒王叔。” “我此番寻王叔,是有公事。” 说着。 李象扫了眼身后这帮南曲神女,道:“本卿要与蜀王殿下谈论公务,尔等还在这作甚?!” “穿上你们的衣裙,拿上你们的乐器,去隔壁奏曲,为本卿和蜀王殿下起乐。” “就奏一曲高山流水,用以彰显我与王叔的相见恨晚,一见如故的知音之情。” 若是李愔只是来这青楼寻欢,那李象当然不会干涉,但是很明显,这货并不是单纯来寻欢,是来满足他那变态心理的。 若是没遇见则罢,遇见了,自是无法做到坐视不理。 这帮身余小衣的南曲神女,闻李象之言,皆是一顿。 花魁红袖第一个反应过来,抱着琵琶跪地行礼:“红袖谨遵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之命。” 其他女子反应过来,纷纷是如此。 “谨遵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之命。” 随即。 众女脚步匆忙,在李愔的阴辣目光之下,快速鱼贯而出。 ‘花魁就是花魁,这情商确实要比其他人要高上一些。’ 红袖方才跪地行礼称呼李象,用的不是秦国公,也不是大理寺卿,而是今天刚出炉的新词,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 这九个字,代表着天子圣宠。 花魁红袖这是在刻意提醒蜀王李愔,你虽然是天子皇子,是天潢贵胄,是当朝亲王,可站在你面前的却是当下天子第一红人,当世唯一一位大行台尚书令。 注意身份,三思而后行。 而效果也是很明显,红袖的这一声‘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起作用了,李愔咬了咬牙,心中愤懑不已,却是并未阻止。 连魏王李泰都在李象手中接连吃瘪,蜀王李愔自是不敢轻易得罪秦国公。 “不知秦国公寻本王,究竟有何公干。” 李愔看向李象,语气很是不爽。 他想不通,自己半夜睡不着,寻思着找个楼子玩玩,怎么就被这秦国公盯上了。 你管天管地,还管老子开蚌?! “倒也没什么大事。” 李象笑着在李愔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抿了一口,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这年头的葡萄酒,太酸了。 单就味蕾享受这一块,纵是这个时代的天潢贵胄,也比不上后世一个寻常金主。 放下这酒,随即,道:“本卿今夜收到举报,言说王叔窝藏齐王谋逆同党。” “还听说,王叔想造反。” 骤然,李愔眼眸一缩,手中酒杯猛的捏碎。 在他的身后的护卫,齐齐踏前半步,出刀三寸。 这时。 隔壁雅间,有着琴瑟琵琶之音奏起,正是那一曲高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