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宴会上的勋贵宗室们，目光同样是在长孙无忌身上停留。　　 李象都快乐出声了，但还是得保持严肃的表情。　　 作为一个专业人士，再好笑都不会笑出声。　　 除非忍不住。　　 “无忌？”　　 李世民见长孙无忌愣在原地不吭声，又是一声问出。　　 “臣，臣……”　　 长孙无忌语噎片刻。　　 这场天子寿宴，他提前在心中设想过很多种不同开局以及各种开局的应对方式，但是怎么都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一种，作为主动拔刀的那一个，现在连刀都都还没拔出去，这刀竟然就隔着刀鞘捅向了自己。　　 原本就是为了方便，他特意带入太极宫的纥干承基，这会就在中书省待召。　　 这下好了，方便是方便了，等于是自己带着‘凶手’投案自首。　　 若是纥干承基真的被李治带人给逮住，当场从纥干承基身上搜到那一张盖有太子印玺的太子反诗，那可就真的有趣了。　　 又倘若纥干承基在御前一口气全兜出来，届时别说是扳倒东宫和秦国公，他长孙无忌自保都是个问题。　　 蓄意纵火东宫+诬陷太子谋反，这两个罪名加在一起，就算神仙来了都保不住。　　 不过。　　 这长孙无忌不管怎么说都是究竟争斗考验的老臣，心里素质还是过硬的，脑瓜子反应很快，顷刻间便是反应了过来。　　 “臣得到急报，京中疫病人数骤增，又听闻，此疫可通过触碰食物之间沾染相传，陛下寿宴之酒食，其中有部分取自民间，还请陛下撤去这部分民间酒食，以保陛下龙体圣安！”　　 说完。　　 长孙无忌这才是心头长呼一口气，心道还好自己够机智，不然这会就真的下不来台了。　　 李世民闻言，皱了皱眉头。　　 关于长孙无忌所说，他从御史上奏的奏章中也已经看到了，这一次的长安县属大疫，疫病传染的速度极其之快，有些人哪怕只是简单的相互触碰之后，都会感染。　　 的确，不得不防。　　 “无忌所言，甚是有理。”　　 “传诏。”　　 “宴席之上，凡民间所取之物，尽数撤去。”　　 随着天子一语。　　 负责宴乡酒醴膳羞之事的光禄寺卿连忙是起身行礼，随后快速招呼光禄寺的侍奉官，将这宴席上的部分酒食给迅速撤下。　　 ‘看不出来，这长孙无忌的防护意识还不错。’　　 李象嘴角轻笑。　　 至于这一场长安大疫，他早就命不良人做好防护措施后去现场勘察过，从不良人描述的症状来看，这一场大疫百分百是天花。　　 而在这个年头，感染了天花，而且发作表征是大天花的话，死亡率高达90%。　　 故而。　　 李象在第一时间内把‘牛痘接种法’的操作和流程，以及简单的原理介绍，用书信的方式告诉了正在长安城外救治病患的药王孙思邈。　　 其他人或许会觉得‘牛痘接种法’这种方式太过离谱，但是年龄近百岁的孙思邈一定会信，孙思邈作为华夏历史上第一个有记载实行‘人痘接种法’预防天花的大唐药王，作为华夏历史上第一位深入民间，向百姓和同行虚心学习、收集校验秘方的医者。　　 孙思邈一定会认真对待。　　 果不其然。　　 次日李象就从孙思邈的回信中得知，这位大唐药王已经在进行牛痘接种法的实验，并感谢秦国公救民于水火。　　 而今天一早。　　 李象已经是派人将孙思邈接进了长安。　　 天子寿宴。　　 他秦国公作为天子皇长孙，总得给天子送一份像样的礼，而寻常之凡尘俗物，根本凸显不出他秦国公的诚意。　　 他要送给李世民的，是一份跨世纪的大礼。　　 这时。　　 天子之音再起。　　 “还有其他事？”　　 李世民看着长孙无忌又是一问。　　 “没有了。”　　 说着。　　 长孙无忌紧接着主动举杯：“臣，恭祝陛下鸿福东海，寿比千秋——！”　　 在这一声来自于大舅哥的祝词之后，二凤的心情约莫才是好了些，微笑着点了点头，亦是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即摆了摆手，笑道。　　 “诸卿都不要拘束。”　　 而坐下去的长孙无忌，这一刻则是如坐针毡，目光一直在和褚遂良打暗语。　　 他两现在就怕一件事。　　 就怕头铁的李治小野鸡把纥干承基给逮出来！　　 “象儿，为父方才的表现可还不错？”　　 李承乾微微偏头，朝着李象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李象十分认可的点了点头，给承乾植物比了个认可的大拇指。　　 而就在这个时候。　　 负责宴会进程的礼官站了出来。　　 毕竟。　　 这是天子寿宴，并不是说简单的吃顿饭就完事，吃喝是一方面，更为主要的另一方面，那便是排队给天子贺寿、跳舞。　　 理论上来说。　　 不论是朝廷身份还是宗室身份，在礼官站出之后，第一个向天子贺寿之人，自然是东宫太子。　　 但。　　 魏王李泰，这李肥四突然抢先站了起来，竟是直接逾越礼制，率先来到了这殿中，望着大位上的李世民，满脸都是激动之色。　　 于此，礼官只是看了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看来这种事情在往年也不是一两次了。　　 “儿臣恭祝父皇，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寿与天齐——！”　　 说完，一个pose摆正，顿时就来上了一段，这大胖身躯跳起舞来，竟是那般的顺滑，一看就是专门练过的。　　 面对这个‘翩翩起舞’的胖大儿，今儿个李世民高兴，倒也看的很是欢喜，一边欣赏，一边笑着捏着自己的那把山羊胡子。　　 跳完之后，李泰扑通跪地，给李世民磕了一个。　　 “好好好，青雀快起来，站起来说话。”　　 李泰这才是连忙起身，接着咧嘴笑了笑，拍了拍手，随即便是有着一位宫人弓身走入，双手呈着一方木匣子。　　 “父皇，这卷《兰亭集序帖》。”　　 “真迹——！”　　 “乃是儿臣特意为父皇献上的贺礼！”　　 ‘兰亭集序帖真迹’这几个关键字响起。　　 李世民顿时脸色一讶，竟是下意识的站起身来，蹭蹭蹭的就是走了下去，吓得那捧着木匣子的宫人连忙是扑通跪地。　　 由此可见，李世民对这兰亭集序帖的看重。　　 见李世民这般激动，李泰越发是激动了起来，连忙是亲手打开这木匣子，把其中的字帖轻轻捧出，早有宫人将悬挂字帖的木架搬上，一点一点的在这悬挂木架上将字帖展开。　　 李世民目光瞬间被这字帖上的字体吸引，几步上前，咫尺距离，细细的观摩了起来。　　 同时，招了招手。　　 坐在席位上的褚遂良连忙是快速起身，来到这字帖之前，逐字甄别。　　 而在宗室所在席位。　　 李象瞄了眼李泰，又瞄了眼那挂起来的‘兰亭集序帖’。　　 真迹？　　 你那如果是真迹，我给承乾植物的又是什么？　　 “象儿，他怎么也有兰亭集序帖？”　　 李承乾偏头看向李象，悄然出声道，面色上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不自信，这都是承乾植物这些年被李泰打击惯了留下的心理阴影。　　 同样的一件事，他和李泰都做，他就从来没在李世民跟前赢过。　　 “父王心安，献礼便是。”　　 李象平静回道。　　 这李泰的兰亭集序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但李象绝对能确定自己搞到的这幅是真的。　　 这可是他让不良人去越州永欣寺做梁上君子，不良人在永欣寺房梁上硬生生的摸了一个多礼拜才终于到手的帖子，岂能作假。　　 “好——！”　　 李承乾笃定的点了点头。　　 既然好大儿都说了心安，那还能说什么，冲！淦就完了——！　　 深吸一口气之后，李承乾随即站起身来。　　 “父皇——！”　　 原本正在观赏字帖的李世民，被李承乾这突然一声，惊的下意识回了头。　　 李承乾亦是拍了拍手。　　 只见还是同样的宫人踩着小碎步入殿，弓身进入，双手也是捧着一盒红木匣子。　　 “此乃兰亭集序帖之王右军真迹。”　　 “儿臣将此帖献于父皇，祝父皇，如山如阜，如陵如岗，如川之方至，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松柏之荫，如南山之寿。”　　 至于跳舞，这会气氛不大合适，李承乾又是个跛子，索性就算了。　　 又是真迹？！　　 李世民闻言，眉头一皱。　　 难道今天王右军的真迹被打了窝？　　 这时。　　 李承乾献上的这幅兰亭集序帖，亦是同样被快速挂了起来，和李泰的那一副，一左一右。　　 左边的是李承乾所献，右边的是李肥四所献。　　 皱着眉头的二凤，当即便是站在了这两幅字帖的跟前，细细比对了起来。　　 两幅字帖并行悬挂在一处，哪怕是行家，一眼望过去，都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复制黏贴。　　 而褚遂良不同，他是个中行家，在太子所献的第二幅字帖被挂起的瞬间，眼眸骤然一亮。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你这字帖，必然是假的！”　　 李泰见李承乾也是献出兰亭集序帖，大手一挥，大声朗道。　　 “我这兰亭集序帖，可是得欧阳大家之验，岂能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