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出酒楼的时候，吴世璠很满意，终于把心心念念的钱粮搞到手了。　　 而他所承诺的好处，就是卖人。　　 确切来说，是把那群想来混饭吃、但又不肯跟他走的土鳖卖了。　　 把这群人弄到军功贵族们的庄园里去，在那里自然有庄头看着他们，想偷懒耍奸，先问问庄头手上的鞭子同不同意。　　 吴世璠现在没有办法能够改变吴三桂早先定下的格局，更不可能在军功地主身上进行“改革”。　　 改革，本质上就是改变利益分配模式。　　 无非就是谁分得多一点，谁分得少一点罢了。　　 吴世璠在现阶段，不可能去强行改变他们原有的利益分配。　　 一旦真敢做，前线立即就会军心动荡。　　 别说他不敢，就是一手缔结出“关宁集团”的吴三桂也不敢！　　 虽然军事农庄制不合理，对农奴人身损害极大，甚至是毫无人格可言，并且军事农庄对农奴的需求更是如无底的黑洞源源不断。　　 但并不表示这种制度没有可取之处。　　 首先，就是这群混饭吃的土鳖如愿了，吴世璠真给了他们一个可以混饭吃的地方。　　 其次，是给他们有事干，不至于浪荡城乡，扰乱地方秩序。　　 同时，庄园有了劳动力，保证了粮食的生产。　　 最后，就是保证了优质兵源的产出。　　 军事农庄制，脱胎于八旗兵制，类似北魏、大唐的府兵制。　　 身为农庄的主人，由于不需要亲自劳作，可以专心的习武和读书。　　 主人家的亲信家奴，从小跟着跟着小主人一起长大，也跟着主人一起打熬身体，训练弓马骑射，平时随侍左右，战时冲锋陷阵。　　 等成年了，主人就得自带马匹、铠甲、武器、家奴上战场，稍微历练一下，主人就是个优秀的底层军官。　　 而他带的亲信家奴，就成了这支队伍的亲兵、骨干。　　 这也是吴三桂的军队能源源不断保持强悍战力的原因——有足够的骨干军官。　　 甚至在濒临绝境的情况下，还能反攻四川，打出江西坡之战，一万人马就敢出战20多万清军，连续打了6个时辰都不歇息，最后全军覆没。　　 只是这种制度，短期内虽能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但时间跨度一放长，一旦没有了战争，往往只需要二三代人，就会迅速的腐化，拥有土地、军功、财富的军功贵族们，会堵死普通百姓上升的通道，军功贵族反而会成为拖垮国家的蛀虫。　　 但吴藩的这种制度，又比八旗军更加“先进”和“开放”。　　 因为不学满清一样，搞生殖隔离。　　 清廷为了旗人的血统纯正，实行了“旗民不通婚”。　　 就是八旗内部的人，不能与外面民间百姓通婚。　　 只能在八旗内部通婚，甭管你是满洲、蒙古、汉军都行，这个不管，只要是旗人就行。　　 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有了旗籍，就是有了铁杆庄稼，一个人头就相当于一份粮饷，朝廷要从生供养到死。　　 一辈子吃喝不愁不说，连考科举当官都有特殊待遇，不用和普通人去卷，在大清朝当上“成功人士”比普通人容易太多了。　　 除此之外，清廷还大搞选秀。　　 漂亮的年轻女子，权贵先挑，普通八旗捡剩饭，而被选秀上的旗人女子，大多得到30岁才能出宫嫁人。　　 相比起汉人女子十五六岁就嫁人生娃，旗人女子被迫晚婚晚育。　　 三藩就没有这样的顾虑。　　 因为三藩上上下下本来就是汉人，根本不需要、也没必要搞生殖隔离，大家分田分地分老婆，自己回家各凭本事造娃。　　 十几岁的女子就开始生育的生产时间，自然比二三十岁的女子才生育的生产时间要长，能生育的孩子也更多。　　 因此，二代、三代藩丁的新生儿数量远远大于八旗的三代、四代的生产数量。　　 再拖延下去，仆凌驾于主，那就胜负未可知了。　　 康熙看到了这个点。　　 他绝不允许这几十万藩丁回关外下岗再就业威胁北京。　　 必须趁八旗还没完全堕落之前撤藩，而撤藩的结果，无论成功与否，到最后肯定是一场清洗屠杀。　　 对于未来吴藩的统治阶层会不会腐化，吴世璠没想那么远，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说。　　 等能活下去，将来再来慢慢清洗也不迟。　　 他都盘算好了，拿到米粮，第一件事就是先把白面、大米换成甘薯、高粱一类的杂粮。　　 一石米转手就能换成三四石杂粮，这样就能养活更多人，才能多撑几个月给他成军的机会。　　 并且通过自己的倒卖粮食，争取推动市场产生出对甘薯的需求。　　 有了需求，就有了利益在里面，等农民们看到原来甘薯这东西，还能换到白面、大米这样的硬通货时，自然有耕种的欲望。　　 只要他们想种，自然有办法在路边、山脚旮沓、房屋下等地方，想尽办法的去种植，这也算是间接帮吴桐推广甘薯。　　 其实，吴世璠的内心也不想“侵吞”士卒的粮饷。　　 但没办法，一亩地就产那么多粮食，军功地主的利益不敢动、土司不能动。　　 老百姓太穷，榨不出油水。　　 唯一能动的士绅地主，偏偏在云贵地区不能动。　　 因为这是吴藩的统治基础，吴三桂经营了20年，不能动。　　 就这，还得祈祷没有天灾人祸，风调云顺。　　 吴世璠此时觉得真心累，以前有郭壮图在给他处理朝政、筹措粮草的时候，他还想着要是自己上也能行。　　 现在才万把人，光给这些土鳖考虑吃喝拉撒，就已经是心力交瘁。　　 更别说要带着他们打仗了。　　 难怪祖父在云南就藩时，每天只需遛鸟钓鱼，赏花听曲，生活好不自在，六十多岁的人脸色红润，须发黑亮、精神矍铄，几十斤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完全不像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可自从起兵后，身体状况就急转直下。　　 据前线来报，祖父每日忙碌于调兵遣将，竭尽心力，短短三年时间，气色容颜与起兵前相差甚大！　　 须发渐白，皱纹深刻，面色也愈发苍白，显露出难以掩饰的衰老疲惫之态。　　 “阿爷……”　　 想到这里，从小被祖父祖母养大的吴世璠心中一酸。　　 快！还得更快！！　　 ====　　 就在吴世璠遥望东方思念自己的祖父时，此时遥远的天山草原上，两支分属两方的骑兵队伍，在以草原的方式，决出这片天地的归属，决定出究竟是谁，才是长生天庇佑的卫拉特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