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阳光洒在古老的城墙上，却是让昨夜里刚刚干涸的血迹越发斑驳了起来。 　　 “登城！” 　　 屯长的一声呐喊中，呜咽的号角随即响彻在原本寂静的军营之中。 　　 骨碌碌滚出了温暖的被窝，来不及揉一揉惺忪的睡眼，下意识地便将床头的衣裤给套上。 　　 “快，速度快！” 　　 带头起身的什长，甚至还来不及套上战甲，却已经纷纷催促着手底下的士卒们。遇到那昏睡不醒的，什长也不惯着，抬起腿便是一脚。 　　 一边催促着手下之人，什长一边已经穿好了自己的衣裤，来到了自己战甲前。 　　 坚固的铁甲触手微凉，倒是让什长瞬间从睡意中惊醒——要开战了！ 　　 赶紧将铁甲穿好，再将那帽盔一扣，转过身，什长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了营帐入口，一声怒吼随即再度响起：“快，都给我快些！” 　　 在什长的带头与催促之下，窸窸窣窣的营帐内，一个个汉军士卒也终于是穿戴好。 　　 快速拿起营帐中央属于自己的长矛，一个个汉军士卒也是快速地在什长的目视中冲出了营帐。 　　 一边轻轻拍过一个个士卒的肩膀，一边在心中默数着数字，接过殿后的伍长递过来的佩刀，什长这才转身与伍长一道出了营帐。 　　 营帐之外，率先出来的伍长已经代替什长将队伍列阵完毕。 　　 随着什长和另一名伍长出营，两名伍长也是快速进入队列之中，等待着什长的命令。 　　 再度扫过一眼整齐的队列，确认人员全部到位，什长这才大手一挥，道：“出发。” 　　 言罢，一什的汉军也是汇合成一列，跟随着什长，快步地开出营地，没入到汉军的洪流之中。 　　 来不及汇合部队，汉军直接被全部拉到了城墙之上。 　　 好在各屯所需要负责的区域早已经明确，倒也不惧发生什么混乱。 　　 迎着阵阵整齐的擂鼓声，踩碎了一地晶莹的露珠，踏上通往东面城墙的楼梯，什长也是带着麾下的将士们快速来到了指定的区域。 　　 刚刚站定的什长和他的将士们很快迎来了他的任务。 　　 一个铁塔般的身影随即出现在什长的面前，转而便是一个粗犷的声音响彻在什长的耳膜间：“申葳，你们负责左翼！” 　　 “是。”名叫申葳的什长不敢怠慢，立即便是双手抱拳低头，干脆而利落地回答道。 　　 抬头之间，那铁塔般的身影已经不见，转而自己的右手便又传来了那粗犷的声音：“你们什......” 　　 来不及看看周遭同袍们的情况，申葳的目光全都被远处的魏军阵线所吸引。 　　 肃杀的冬日，城外早已经是荒芜一片，光秃秃的战场如同被霜打过的荒野，一片死寂。 　　 枯黄的野草，肆意在冬风的吹拂在飞舞，刺骨的寒冷伴着血腥的气息，也在冬风的舞动间，直往人的天灵盖里钻。 　　 如血的太阳，高高悬挂在苍穹之上，一道道和煦的阳光投射而下，却是在铁甲之上反射出阵阵寒芒——如同那冬日湖面上的冰凌，刺眼而寒冷。 　　 雄浑的战鼓，激昂地响起在战场之上，每一下敲击都如同雷霆炸响，在空旷的原野上传递着魏军的阵阵军威。 　　 整齐的军阵，士兵们一个个挺立如松，手中的长枪如同森林中密集的树木，让人难以窥见天光。 　　 如林而进的阵线内，金属撞击的声音、士兵们的低语、战马的嘶鸣交织成了一首震慑心魄的战歌，随着阵阵冬风，肆意飘洒在旷野之中、城墙之外。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什长，也在一瞬之间有些心惊。 　　 看着那整齐的队列、高昂的气势、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若有若无的杀气，即便尚未交手，身经百战的什长便知道，对手是真正的精锐，精锐中的精锐！ 　　 微微咽了口口水，什长很快从心惊之中摆脱了来。 　　 “进。”抽出腰间佩刀，什长随即干脆地向麾下的将士下达了指令道。 　　 当即，十二名士卒，自动分成了四个战斗小组，每组三人，两人持矛，负责近防，一人持弩，负责远攻。 　　 不过，分给申葳这一什所驻守的足有五孔城垛，可申葳却只是插空地投入了三组士卒，另外一组则是作为预备队跟随在自己的身边。 　　 随着一声令下，众人很快来到城墙边缘，看着周边堆积如山的滚木礌石与弩箭，倒是让众人莫名的有些心安。 　　 唯一可惜的是，因为被分到左翼，申葳这一什的任务远称不上重，因此，也就没有了金汁的炉鼎。 　　 不过，那金汁特有的恶臭，还是随着火焰的升腾，悠悠地飘入了众人的鼻腔。 　　 这闻得见用不着的感觉，着实有些不好受。 　　 好在，这难受的感觉很快就被身后传来的阵阵号角所吸引。 　　 那是中军大纛向投石车营下达指令的号角声。而伴着这阵阵号角声的，则是中军之处，迎风招展的红旗。 　　 再看那远处的魏军，却是已经在不声不响中挺进到了距离城墙数百步之外。 　　 不由得，什长也是紧紧握住了手中的佩刀。 　　 饶是百人斩、千人杀，临上战场，却依旧免不了紧张的感觉。 　　 也在此时，一阵破空之声呼啸袭来，转瞬间，一个巨大的阴影却是直接将什长连同着他麾下的将士们一同笼罩。 　　 微微抬头，一个硕大无比的巨石正快速越过高耸的城头，朝着远处魏军的军阵便是激射而去。 　　 “这便是自家的投石车吗？”看着那硕大的石块，什长也是在心中微微感叹道：“石弹倒是挺大的。” 　　 显然，什长并没有惊叹于投石车的出现，甚至对其所能造成的战果也根本没有任何期待。 　　 没办法，这换了新兵，或许还会惊惧于其尺寸之大。 　　 可经历过太多次战斗的什长，太知道这些看似巨大无比的石弹是个什么德行了——轰隆一声巨响，溅起一地尘土便是他全部的作用了。 　　 不负什长所望，激射而出的数枚石弹，狠狠地落在了魏军营地之中，却是只留下了几个深坑和寥寥几具尸体，魏军行进的速度甚至都没有丝毫的影响。 　　 看着远处丝毫不为所动的魏军军阵，什长也是无奈地撇了撇嘴，随即更是在心中吐槽道：“真要杀敌，还得自己手中的长刀与戈矛！” 　　 只是，出乎什长意料的是，今日的第二轮石弹似乎要比以往来得更晚一些。 　　 直到什长在心中狠狠地吐槽了一番之后，空中终于终于再度传来了一阵破空之声。 　　 抬头一看，遮天蔽日的石弹几乎将整面城墙都给遮蔽住。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什长也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当然，什长惊叹着的，不是石弹的威力，而是石弹的数量。 　　 而这样的惊叹也就只是有过一瞬而已，很快，什长便是闭上了嘴巴，恢复到了一贯的冷静——就算是再多的石弹，打不准也是白瞎。 　　 也就在什长恢复冷静的同时，数十枚石弹却是已然砸入了魏军的军阵之中。 　　 似乎是专门要打什长的脸一般，刚刚还毫无建树的石弹，此刻却是仿佛都长了眼睛一般，专挑那魏军的攻城器械便是狠狠砸下。 　　 “咔嚓嚓”的响动中，一座座高耸的箭塔，轰然崩塌。 　　 而箭塔下方推着箭塔的上百魏军士卒，也在那无边落木之下，发出阵阵的哀嚎。 　　 若是一处如此，尚能用运气解释，可若是一连数座箭塔和云梯齐齐殒落在了汉军一次的投石车攻击之中，这就很离谱了。 　　 可偏偏，这样的事情就这么简单的发生了，没有给任何人任何反应的时间。 　　 看着远处魏军军阵中不断坍塌的箭塔，申什长也不由得再度张大了嘴巴。 　　 而这次，申什长想要再闭上嘴巴，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因为，就在他惊叹于自家投石车威力的同时，第三轮的石弹已经再度凌空来袭。 　　 原本就因为箭塔和云梯的陨落而稍显混乱之中的魏军，再度看到那遮天蔽日的石弹，不可避免的，魏军士卒的心头也是越发地慌张了起来。 　　 要命的是，这伙魏军还真是精锐之属。 　　 明明心头已经见慌，但脚下的步伐却依旧跟随着阵阵擂鼓而进。 　　 这也给了投石车营的估算得到了最好的发挥。 　　 轰隆隆的又一轮巨响中，又是十数架的攻城器械被石弹毁于了一旦。 　　 很可惜，负责东门的魏军主将虽然是发现了异常，并且在第一时间就将情况上报，可略显生疏的对敌经验之下，东门魏军主将并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便找到破解的办法。 　　 可即便损失再大，攻城的战事也还得继续。 　　 无奈，即便攻城器械已经损失过半，东面魏军的主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将魏军将士们推向战场。 　　 当然，东门魏军的主将倒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 　　 至少，在经历了汉军三轮石弹攻击之后，面对已经损失惨重的攻城器械，魏军主将也是当即下达了加速前进的命令。 　　 应该说，魏军的突然提速还是有些效果的，至少汉军第四轮石弹的效果便比第三轮差上了许多。 　　 可无奈的是，魏军在东门负责的主将依旧没能抓住其中的重点，也更没有继续采取任何的措施。 　　 于是，在城内投石车营快速地调整之下，第五轮的石弹再度狠狠地甩了魏军一巴掌。 　　 至此，经过投石车营连续五轮的投射之下，东面的魏军也是损失惨重：数十架次的攻城器械瘫痪在了路途之上，尤其是箭塔，仅仅只剩下两座勉强支撑到了城楼之前。 　　 显然，对城楼威胁最大的箭塔一直是投石车的第一攻击目标。 　　 随即，城内已经完成五轮速射的投石车营也是按照付燚的命令，结束了他们在东面的战斗，快速收拾着行囊便向北面转进。 　　 不多时，就在投石车营向北面城墙转进的过程中，随着“啪嗒、啪嗒”的响声大作，魏军的云梯终于是搭上了襄阳东面的城墙。 　　 不过，此刻的申姓什长俨然已经没有了刚刚看向吴军眼神中的惊讶，相反，在看着城外已经所剩无几的箭塔之后，申什长的心头顿时便是一阵的狂喜。 　　 确切地说，不仅仅是申姓什长，整个东面的城楼之上，有一个算一个，几乎每一个汉军将士，都是欢欣鼓舞了起来。 　　 所有人都很清楚，在攻城战中，尤其是在面对襄阳这样的坚城，有没有攻城器械，甚至有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那简直就是两种战斗。 　　 没办法，汉军才在攻城器械上吃过亏——关将军之所以踟躇在襄樊城下，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后勤军械跟不上。 　　 如今，同样的情况发生在了魏军的头上，如何能不令汉军将士们欣喜若狂呢！ 　　 但魏军到底不愧是精锐之属，换了其他的军队，比如东吴鼠辈们，在失去大半的攻城器械之下，恐怕立即就会想要回返。 　　 可魏军不仅没有撤退，反而是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心态和严整的军纪，在仅剩的两座箭塔的掩护下，悍然登城。 　　 要说，有些时候，优秀也不一定就是件好事。 　　 就如现在的魏军，虽然在战场上体现出了他们精锐的一面，可却也要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杀！”手握着佩刀，申什长终于是带着自己的兵马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可惜因为魏军投石车不足的缘故，整整七个城垛之间，却只有两架云梯插入其中，这样一来，倒是让申什长派出的三个小组有些尴尬了。 　　 不过这样也好，两伍的部队刚好可以轮换交替进行防守，如此还少了几分疲累。 　　 当即，申什长也是果断收回了一个战斗小组作为预备队。 　　 剩下的两个小组也在魏军登上云梯的同时便投入了战场，随即抡起身后准备好的滚木礌石便向着云梯下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脆弱响，，滚木礌石结结实实地与正在攀爬中的魏军士卒撞了个满怀。 　　 没有丝毫意外，即便身着铠甲，魏军士卒的胸膛也依旧被这巨大的滚木礌石给砸凹了下去，紧接着，魏军士卒整个人也是跟随这滚木礌石，一同从那云梯上滚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