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时。 　　 聂辽率领近二万骑兵，来到冀城外。 　　 由于冀城是整个凉州境内，除却边远郡县外，最安定的城池，所以聂辽选择在此地补给。 　　 过了冀城，整个汉阳郡内，只有一个平襄城可以采买食物。 　　 聂辽需要在即将爆发大战前，让他麾下所有骑兵吃饱喝足。 　　 如此才有力气砍怪。 　　 不过聂辽并不清楚，如今的凉州刺史是何人，毕竟凉州刺史最近换得有点儿勤。 　　 所以他昨日派遣斥候信使，先行前来冀城通报命令。 　　 凉州虽穷，但是冀城可不穷。此地乃是凉州州治、汉阳郡郡治、冀县县治。 　　 城内豪族富户的数量，在整个凉州是最多的。 　　 犒军嘛，就得这些人出钱出物出力，黎庶能有几个钱，聂辽不剥削他们剥削谁。 　　 于是，见到盖勋率领汉阳郡太守府一众官吏，出城迎接他，他毫不客气地点菜。 　　 盖勋初见朝廷新任的度辽将军，同时也是征讨凉州叛军的先锋主将，果然年少。 　　 待他听闻聂辽的具体要求后，忽然觉得，刺史说得对，这位将军的确有些气盛。 　　 一百头牛，三百头猪或羊，稻米多多益善，谷米万石，青菜三千斤，香料百斤。 　　 这好像不是出征作战，这是来冀城吃席啊…… 　　 盖勋昨日筹备一日，可是距离聂辽的要求远远不够。 　　 他看向聂辽，神色有些为难，道：“聂将军，稻谷、青菜好说，猪羊、香料也有，可是牛……” 　　 聂辽懒得下马，骑在玄龙马上，抬手一摆，淡然道：“朝廷虽有明令，禁止食牛肉，然而尔等汉阳豪族富户，哪家哪户没吃过牛肉？军令如山，一百头牛，一头也不能少。” 　　 盖勋一听，左右一看，根本无人帮他说话。至于那个新任的凉州刺史，并未前来迎接聂辽，盖勋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冀城内的豪族富户有没有吃过牛肉，他太清楚了。 　　 可是私下里吃牛肉是一回事儿，明面上要牛肉又是一回事儿。 　　 “尔等如若为难，吾可派兵自行入城征用。”聂辽对这些凉州虫豸毫无好感。 　　 尔等鱼肉黎庶，吾亦鱼肉尔等。 　　 盖勋听闻聂辽竟然想要入城自取，心中立时一惊，这是汉军先锋主将吗？怎么有点儿像叛军首领？ 　　 稍作思虑，盖勋拱手一礼，抬首看向聂辽，道：“将军为国讨贼，为安凉州，不必劳烦将军亲自入城。下官已备好些许粮草、肉食，还请将军先用，吾等定满足将军要求！” 　　 聂辽轻笑，点了点头，问道：“汝唤何名？官居何职？” 　　 盖勋再次拱手，回道：“下官盖勋，字元固，汉阳郡长史也。” 　　 是你啊，老盖…… 　　 聂辽翻身下马，上前几步，笑道：“盖长史家中若有牛羊，可免征用。他人不可免，刺史也不例外，可懂？” 　　 盖勋怔愣片刻，头脑有些发懵，将军这么整，吾日后还如何在汉阳郡混啊？ 　　 他左右瞧了瞧，果然，一众汉阳郡太守府官吏，看向他的目光有些不太对。 　　 聂辽完全只是随口一言，当然，如果能将这老哥拐走，对他而言自然有用。 　　 这可是一位敢在董胖子威震天下时，写信嘲讽董胖子的猛人。 　　 这位猛人不是命长，纯粹是命硬，钛合金命格。 　　 盖勋看着面带笑意的聂辽，心中无奈一叹，将军年少气盛，吾不与之一般见识。 　　 讨贼要紧，平定凉州要紧，不就是一百头牛吗？ 　　 安排！ 　　 盖勋向聂辽拱手躬身一礼，无声回应，随即转身走向城门。 　　 一众随行而来的太守府官吏连忙跟上。 　　 聂辽毫不在意是否有人因此事，上疏朝廷弹劾他。 　　 反正他可以说，光武皇帝托梦，命令骑兵吃牛肉。 　　 赵云与关羽对此，心中并无太大感触。 　　 高顺依然毫不在意。 　　 然而其他人则不同。 　　 仗还未开打，就有牛肉吃，这是什么将军，这是什么家庭！ 　　 吾等皆为将军忠臣！ 　　 聂辽命令夏侯兰，在城外安营，准备埋锅造饭，屠宰牛羊。 　　 数千年来，汉人对于吃，始终有一种执念，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不仅要吃得饱，还要吃得好。 　　 聂辽比汉朝所有人的饮食要求还要更高，只是无奈此时条件不允许。 　　 然而食材可以有，必须有…… 　　 盖勋入城，回到刺史府官署，向杨雍回报了聂辽的要求。 　　 杨雍能说什么？唯有叹息而已。 　　 相比百头牛，三百头猪羊，自然还是尽快彻底平定凉州叛乱更重要。 　　 杨雍有一种预感，他这个凉州刺史不会做太久。 　　 既然如此，他又并非凉州人，何必为此得罪聂辽？ 　　 前两任刺史给他留个烂摊子，他没有理由不给下任刺史留点儿东西。 　　 牛羊而已，香料而已。 　　 杨雍大手一挥，命令盖勋，依照度辽将军的要求，筹齐一切食材，不得有误。 　　 盖勋虽然刚，虽然猛，却不傻，他深深看了杨雍一眼，并未反驳，拱手应命。 　　 是日，冀城内的牛羊猪遭了灾。 　　 不过痛哭流涕的却不是这些牛羊猪，而是城内的豪族富户，俱在心中大骂聂辽不为人子。 　　 狗屁度辽将军，狗屁先锋主将，完全不做人，比边章、韩遂还要狗！ 　　 然而城外近二万旌旗猎猎，战马嘶鸣的精锐骑兵，时刻提醒着城内的豪族富户。 　　 破财可免灾，惜财会送命。 　　 大汉的丘八什么德行，他们太清楚了。 　　 于是，这些城内的豪族富户，家中有牛的献牛，有猪的献猪，有羊的献羊。 　　 主打的就是一个军民鱼水情。 　　 至傍晚时分，盖勋终于将聂辽要求的所有食材，全部凑齐，送至城外。 　　 赵云有些担忧，于是出言劝阻聂辽，应该将百头牛留作耕地之用。 　　 聂辽觉得，赵云的思想觉悟还有待提高，于是给赵云简单解释，他此举之意。 　　 聂辽不仅要犒军，还要彻底消灭凉州所有的豪族富户，而他们的根基，无非土地、人口。 　　 这些耕牛并不属于凉州黎庶，所以聂辽偶尔吃一顿，于凉州黎庶无关痛痒。 　　 待彻底平定凉州叛乱后，聂辽再慢慢收拾这些蚕食凉州、蚕食大汉的蛀虫。 　　 况且，若是凉州耕牛不够，距离西域不远，何不取之？ 　　 赵云听得此言，久久默然无语。 　　 赵云起初以为，聂辽只为满足口腹，只为获得军心。 　　 吾错怪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