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时节,寒风肆虐地刮。 虞府满园春色草枯叶败,渐有凋零迹象,但虞颂的留松院,还是苍翠葱茏的一片鲜活景象。 腊月初六,正是虞颂的四十四岁生辰。 往昔他只是吃个长寿面,添几餐荤菜,便算是过了。但今年有赵吾善在,且赵吾善又尽心竭力,想要替他庆贺生辰,加之梁氏也在一旁撺掇,他也就应了。 这日到了,院内早用红灯笼、红绫布、红对联装饰上,衬得院子喜气一团。 梁氏又派出十两银子让厨子买了鸡鸭鱼肉,并黄芽白菜和几样可口酱萝卜,邀了几户紧邻来做客。 庆贺到傍晚,客人送完礼,收了主人家的回赠,也就渐渐地告辞。 虞颂也不强留,与自家人在紫檀木圆桌上继续饮食。 虞维音因着父亲的生辰,早早准备好礼物。 她送的是是一对盈光发亮的石雕盆景,用白珍珠玉石缀砌而成,那玉石绣得一树梨花白的模样,花朵瓣瓣逼真,让人望之心喜。 虞颂本就喜玉石等物,见了满心欢悦,看个不停,感慨着。 “音音,你是从哪儿弄来这样的宝贝,爹活了四十几年,也从未见过这样特别的物什!这只怕花了你不少银两吧?” “给爹庆贺生辰,只要爹能开心,花这点银两又算什么?” 虞维音笑着,从怀内又捧出一本青紫色绫布包裹的书籍。 打开布盖,是小小一本《法华经》经文,书上俱是细蝇小楷临摹,每个字都写得工工整整。 虞颂一看,早已触动心扉,眼眶微微地红了。 “音音,这是……” 虞维音道:“知晓爹爹喜经文,之前女儿已让南山寺住持临摹了一本《金刚经》,这本《法华经》是女儿亲自摹写的,专为爹爹祈福避灾,延年益寿,还望爹爹喜欢。” 她说得甚是恳切,语声哽咽,虞颂握住女儿双手,心里只是感动欢喜不住。 “音音,你送的礼物真是送到爹心坎上了,爹没白疼你!”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扫了一眼案桌上堆放的礼物。 梁氏送的是一座山水墨画玻璃炕屏。 赵吾善送的是仇英的宫中花鸟图,二女儿虞楚恬,送的则是一对翡翠玉如意。 都是好东西,可都比不上音音的心意。 他翻开一页页经书,看着那一个个工整的墨字,想到女儿坐在书案前提笔的场景,心头一阵暖意。 目光不由落到音音身上。 她今日并未如何妆扮,只穿了件家常的软烟罗长裙,披了撒花红衫袄。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红,端的是天然一段清丽风流,让人心旷神怡。 再看了一眼二女儿,心里却没来由生出一段烦气来。 见她穿的是朱红云纹锦裙,蓝白相间的宽袖大衫,面容红润,眉目含情,时不时便拿眼看向赵吾善。 虞颂只不喜,眉头忍不住蹙得紧紧的。 自从秋赏大会之后,楚恬实在令他太过失望。 做出那样丑事后,她倒没有丝毫羞耻心,不说跟表哥保持距离,反倒比之先时更不注重男女大防。 不由低咳一声,道:“楚恬,无事你便先回房,这里有音音跟吾善陪着就够了。” 虞楚恬听罢,大不甘心,嘴里低声咕哝,被虞颂一呵,“你嘟囔些什么?” “没什么……” 她小脸吓得一片煞白,极不乐意地起身,心内却把虞维音作死咒骂了千百遍。 “爹,无妨的,妹妹在这里,又不碍着什么。” 虞维音淡笑开口。 她面上一派大度神情,又体贴地执著给父亲布菜,虞颂一个劲儿地夸赞,心中对虞楚恬更不满意。 只是,才布完菜,虞维音眉间微蹙,身形一晃,险些要摔倒。 幸好杳香在旁搀扶住,“小姐,您没事吧?可是身子不适?” “许是有些累了,不妨事。” 虽这样说着,但她脸上渗出苍白之色,伸手揉了揉额头,似极痛苦。 余光却悄悄瞥了一眼梁氏跟虞楚恬。 自然也就看到了,她们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心中便开始冷笑。 虞颂见她面色极难看,心中火烧火燎地急起来,忙伸手探向她额头,“音音,这是怎么了?若身子不适,便先回院中歇憩,爹这就让人去医馆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爹,我没事,只是有点儿晕…… “今日是您的生辰,女儿怎能提前离席?女儿没事的……” 虽是这般说,但那脸色已然没了血色。 白芙蓉般润泽的手,轻抚着胸口,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虞颂霎时担忧不已,急道:“杳香!你这就送小姐回院里去!来人!快去请大夫!” 话音才落,虞维音低垂的头,猛地抬起。 那双眼,露出森寒的冷意,直瞪瞪地望着前方,似被人操控的木偶傀儡般,毫无一丝人气。 虞颂心口猛地惊了一跳。 还没意料到发生何事时,只见虞维音已提起案桌边一根五寸来长的棒槌,照着檀木桌上的好菜,一锤子下去。 顿时碗盏四处飞溅,发出噼啪巨响,将一桌子人都骇得退了开去。 “音音!你怎么了?”虞颂大喊。 但虞维音置若罔闻,犹不止手,依旧拿着这棒槌大肆砸捶,双目倏地暗沉沉一片,毫无理智。 只见她手起手落,便扫了香几上一只青瓷瓶落地。 那瓷片堪堪朝着梁氏母女俩飞去,刮擦得两人袖口被割了一条长口子,胳膊立时出了道血痕,疼得在那地上不住打滚喊疼。 “音音!你这是怎么了?” 虞颂见女儿没理智般行动,就要上去拦她。 她却好似浑不认得他般,竟拿着那棒槌照着他也要劈下来,幸好一旁的邵漠及时上前,猛地点了她双肩的穴位,她才猝然昏了过去。 只是,那张小脸白惨惨一片,额头冷汗涔涔,嘴唇毫无血色,要不是有几分鼻息,简直同死过去没两样。 虞颂骇得面无人色。 他忙对邵漠吩咐,“快送小姐回院!立刻去请大夫来!” 梁氏和虞楚恬听罢,在地上痛楚叫唤道:“老爷,你好歹也看看我们娘儿俩!这胳膊险些就要被割断了!” 他赶过去,心头只一阵突突地乱跳。 只见两人胳膊只是擦出血痕,伤势并不重,便让赵吾善代为照看,他一溜脚急忙往栖芳院赶去。 凛冬时节,寒风肆虐地刮。 虞府满园春色草枯叶败,渐有凋零迹象,但虞颂的留松院,还是苍翠葱茏的一片鲜活景象。 腊月初六,正是虞颂的四十四岁生辰。 往昔他只是吃个长寿面,添几餐荤菜,便算是过了。但今年有赵吾善在,且赵吾善又尽心竭力,想要替他庆贺生辰,加之梁氏也在一旁撺掇,他也就应了。 这日到了,院内早用红灯笼、红绫布、红对联装饰上,衬得院子喜气一团。 梁氏又派出十两银子让厨子买了鸡鸭鱼肉,并黄芽白菜和几样可口酱萝卜,邀了几户紧邻来做客。 庆贺到傍晚,客人送完礼,收了主人家的回赠,也就渐渐地告辞。 虞颂也不强留,与自家人在紫檀木圆桌上继续饮食。 虞维音因着父亲的生辰,早早准备好礼物。 她送的是是一对盈光发亮的石雕盆景,用白珍珠玉石缀砌而成,那玉石绣得一树梨花白的模样,花朵瓣瓣逼真,让人望之心喜。 虞颂本就喜玉石等物,见了满心欢悦,看个不停,感慨着。 “音音,你是从哪儿弄来这样的宝贝,爹活了四十几年,也从未见过这样特别的物什!这只怕花了你不少银两吧?” “给爹庆贺生辰,只要爹能开心,花这点银两又算什么?” 虞维音笑着,从怀内又捧出一本青紫色绫布包裹的书籍。 打开布盖,是小小一本《法华经》经文,书上俱是细蝇小楷临摹,每个字都写得工工整整。 虞颂一看,早已触动心扉,眼眶微微地红了。 “音音,这是……” 虞维音道:“知晓爹爹喜经文,之前女儿已让南山寺住持临摹了一本《金刚经》,这本《法华经》是女儿亲自摹写的,专为爹爹祈福避灾,延年益寿,还望爹爹喜欢。” 她说得甚是恳切,语声哽咽,虞颂握住女儿双手,心里只是感动欢喜不住。 “音音,你送的礼物真是送到爹心坎上了,爹没白疼你!”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扫了一眼案桌上堆放的礼物。 梁氏送的是一座山水墨画玻璃炕屏。 赵吾善送的是仇英的宫中花鸟图,二女儿虞楚恬,送的则是一对翡翠玉如意。 都是好东西,可都比不上音音的心意。 他翻开一页页经书,看着那一个个工整的墨字,想到女儿坐在书案前提笔的场景,心头一阵暖意。 目光不由落到音音身上。 她今日并未如何妆扮,只穿了件家常的软烟罗长裙,披了撒花红衫袄。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红,端的是天然一段清丽风流,让人心旷神怡。 再看了一眼二女儿,心里却没来由生出一段烦气来。 见她穿的是朱红云纹锦裙,蓝白相间的宽袖大衫,面容红润,眉目含情,时不时便拿眼看向赵吾善。 虞颂只不喜,眉头忍不住蹙得紧紧的。 自从秋赏大会之后,楚恬实在令他太过失望。 做出那样丑事后,她倒没有丝毫羞耻心,不说跟表哥保持距离,反倒比之先时更不注重男女大防。 不由低咳一声,道:“楚恬,无事你便先回房,这里有音音跟吾善陪着就够了。” 虞楚恬听罢,大不甘心,嘴里低声咕哝,被虞颂一呵,“你嘟囔些什么?” “没什么……” 她小脸吓得一片煞白,极不乐意地起身,心内却把虞维音作死咒骂了千百遍。 “爹,无妨的,妹妹在这里,又不碍着什么。” 虞维音淡笑开口。 她面上一派大度神情,又体贴地执著给父亲布菜,虞颂一个劲儿地夸赞,心中对虞楚恬更不满意。 只是,才布完菜,虞维音眉间微蹙,身形一晃,险些要摔倒。 幸好杳香在旁搀扶住,“小姐,您没事吧?可是身子不适?” “许是有些累了,不妨事。” 虽这样说着,但她脸上渗出苍白之色,伸手揉了揉额头,似极痛苦。 余光却悄悄瞥了一眼梁氏跟虞楚恬。 自然也就看到了,她们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心中便开始冷笑。 虞颂见她面色极难看,心中火烧火燎地急起来,忙伸手探向她额头,“音音,这是怎么了?若身子不适,便先回院中歇憩,爹这就让人去医馆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爹,我没事,只是有点儿晕…… “今日是您的生辰,女儿怎能提前离席?女儿没事的……” 虽是这般说,但那脸色已然没了血色。 白芙蓉般润泽的手,轻抚着胸口,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虞颂霎时担忧不已,急道:“杳香!你这就送小姐回院里去!来人!快去请大夫!” 话音才落,虞维音低垂的头,猛地抬起。 那双眼,露出森寒的冷意,直瞪瞪地望着前方,似被人操控的木偶傀儡般,毫无一丝人气。 虞颂心口猛地惊了一跳。 还没意料到发生何事时,只见虞维音已提起案桌边一根五寸来长的棒槌,照着檀木桌上的好菜,一锤子下去。 顿时碗盏四处飞溅,发出噼啪巨响,将一桌子人都骇得退了开去。 “音音!你怎么了?”虞颂大喊。 但虞维音置若罔闻,犹不止手,依旧拿着这棒槌大肆砸捶,双目倏地暗沉沉一片,毫无理智。 只见她手起手落,便扫了香几上一只青瓷瓶落地。 那瓷片堪堪朝着梁氏母女俩飞去,刮擦得两人袖口被割了一条长口子,胳膊立时出了道血痕,疼得在那地上不住打滚喊疼。 “音音!你这是怎么了?” 虞颂见女儿没理智般行动,就要上去拦她。 她却好似浑不认得他般,竟拿着那棒槌照着他也要劈下来,幸好一旁的邵漠及时上前,猛地点了她双肩的穴位,她才猝然昏了过去。 只是,那张小脸白惨惨一片,额头冷汗涔涔,嘴唇毫无血色,要不是有几分鼻息,简直同死过去没两样。 虞颂骇得面无人色。 他忙对邵漠吩咐,“快送小姐回院!立刻去请大夫来!” 梁氏和虞楚恬听罢,在地上痛楚叫唤道:“老爷,你好歹也看看我们娘儿俩!这胳膊险些就要被割断了!” 他赶过去,心头只一阵突突地乱跳。 只见两人胳膊只是擦出血痕,伤势并不重,便让赵吾善代为照看,他一溜脚急忙往栖芳院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