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黑暗中一缕光芒照了进来,所有的阴霾褪尽,那些血腥中总得一丝慰藉。 秦飞盏喉间动了动,咧嘴笑了。 “是你,就好……” “好好睡一觉,会没事的。” 沈清澜声音温柔,指尖翻动,一根银针骤然落下,刺入他的膻中穴。 秦飞盏已然支撑不住,再次晕了过去。 噬心蛊乃是南疆鄂娜碧族所创,中此蛊着若毒发,必会被蚕食五脏六腑,最后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可秦飞盏不但活了下来,还将此蛊压制了半年之久。 她很难想象,那样的情况下,他是如何撑下来的? 如果当时……当时她没有离开军营…… 思索至此,看着他几尽透明的脸,沈清澜心中颇不是滋味。 “从被封为灵仙郡主,我变清楚,我的婚事由不得我做主。三年前圣上欲将昭阳帝姬下嫁给你,我大概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便想能在居于内院之前走遍大江南北,却没想到……” 她声音低低,说到这里嘴角扯出一丝笑,手轻柔地划过秦飞盏的脸颊。 “秦飞盏,幸好是你,也只能……是你。” 等秦飞盏服下药,沈清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再度施针,直到换下来的水变得清澈。 直到后半夜,秦飞盏脉息平稳,沈清澜心中悬着的石头才落了地。 等她拉开屋门,就见秦修 一脸焦急在院中踱步,而沈清和已迎了上来,将她扶住。 “澜儿。” 沈清澜嘴角扯出一丝笑,摇了摇头,“我没事。” 此时秦修也已走了过来,看到她这样,眼里满是心疼。 “你这孩子……我听说你也中毒了,怎么样了?太医就在前院……” “伯父不用担心,我的伤势无碍。” 沈清澜浑身发软,但还是依礼微微欠身。 “哎,好孩子,苦了你了。” 秦修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厢房已经收拾好了,你们今晚就在府里过夜,我已经让人告诉你父亲了。” “不用麻烦,我还得回去琢磨下用药。” 沈清澜拒绝了秦修的好意,缓了口气后转头看向余素蒙。 “今晚你要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如病情反复,就将这药丸给他服下。还有……” “别告诉他,是我……” 说完这些,她已然虚弱到了极致,倒在了沈清和怀中。 “澜儿!” 沈清和顿时急了,将她拦腰抱起就往府外奔去。 秦修连忙追了上去,却被沈如山挡下了。 “伯父回去吧,澜儿是医者,有分寸的。” 说着,他凑到秦修耳畔,压低了声音,“我听闻今日通远县县丞被两个江湖客杀死,而那二人手持小侯爷的令牌,恐怕明日朝堂上又是一番腥风血雨,老侯爷得早做准备。 ” 秦修神情一僵,抬头时沈如山等人已出了府门。 这一夜侯府灯火通明,而长安城乃至帝宫内,多数人难以入眠。 挽月楼花魁柳荫死于渭河之畔,与她死在一处的还有巡检司的一位暗卫。 京兆府尹宁清欢连夜被召入宫,谁料回府途中却遭遇暗杀,死于朱雀大街。 长安城中的江湖人士,这一夜好似都接到了密令,尽数出动。 尤其是,早已隐退江湖的凤家后人,凤阙。 “小侯爷,我觉得这事有问题。” 余素蒙说完这些,沉吟道:“赵盟主被害后,能调动江湖人的天骄令一直在你手上,又是谁这么厉害,居然能让东篱寨和临渊山庄对你出手?” 秦飞盏端着药碗,好似没听到他的话。 余素蒙愣了愣神,皱眉道:“小侯爷,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秦飞盏抬眉,“听到了,然后呢?” “然后?” 余素蒙看到他那神情,忙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我是说,该不会是江湖中人误信了别人的话……” “我的身份是绝密,江湖人又如何知道?” 秦飞盏将药碗放在桌上,沉声道:“历来江湖和朝堂息息相关,前朝裴元将军府中幕僚,便有天霜门与玉泉派的高手。当今圣上尚在府邸时,就与京山派和沧澜城关系密切。朝中大臣和宗门之间本就息息相 关,他们拿钱办事,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 “没有可是。” 秦飞盏打断余素蒙的话,抬头盯着他。 “我昏迷时隐约听到沈清澜跟我说话,是她救的我,她就是小医仙,对吗?” “啊?” 余素蒙呆住了,想到沈清澜走前的交代,连忙摇头。 “不是,小侯爷一定是听错了。给你治伤的是徐先生带来的弟子……” 可他话没说完,秦飞盏已经起身。 “我那时虽然昏迷,可不是死了。” “余素蒙,你是我的人,现在也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 听到这话,余素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正要解释却骤然对上秦飞盏阴冷的目光,忙低头迟疑道:“我,我当时去沈家去药了,我……” “十鞭,自己去找虞北领罚!” 丢下这句话,秦飞盏扯起屏风上的衣衫,就往外走去。 余素蒙一下子急了,“小侯爷,你去哪?” “上朝!” 秦飞盏头也没回,眼里敛着森寒。 不论薛曜受谁指使,既然对方已经出手,他总得给对方点回礼。 此刻的晨风殿中,嘈杂一片。 在众人议完今年江南赈灾一事后,高座上的秦熹眸色淡淡,刚说完让枢密院拟旨,便见十几个大臣齐齐出列,瞬而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看到这架势,秦修心底 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秦熹蹙眉,半晌道:“诸位爱卿可是有事要奏?” “臣,有本奏。” 说话的人,是户部左侍郎李攸之。 “臣要弹劾御史大夫秦飞盏与巡防营副统领沈如山!”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了秦修和沈渊,眼中多是嘲笑。 许久不上朝的徐慕站得笔直,面色淡淡,似乎这一切跟他毫无关系。 半晌,秦熹缓缓开口。 “爱卿何出此言?” 李攸之挺直了脊背,满脸正气。 “秦飞盏年少得志,理应感念皇恩为国效忠,却以和谈之功引以为傲,当街殴打魏大人之子,其罪一。” “告假出游遭刺杀,城中纵马惊扰百姓,其罪二。” “纵容手下斩杀通远县县丞,目无法纪,其罪三。” “沈如山以权谋私,罔顾朝廷制度。一桩桩一件件,是为动摇我大秦治国之根本,应重罚!” 李攸之话音方落,立时有人附和。 “李大人所言甚是!秦飞盏恶名远扬,实难当大任!” “圣上若不惩处二人,我大秦朝堂哪还有清明可言!” “请圣上明断,以示天威!” 见众口一词,将秦飞盏说得一无是处。 秦修脸色铁青,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低声怒吼。 “要说于大秦有罪,尔等尸位素餐,搬弄是非,混淆圣听,才应重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