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慕父子面色淡淡,始终没有出声。 秦飞盏早就料到今日朝堂会是这般情形,那些言官越吵越凶,顺带着连朝中武将也辱骂了一番。 可是高座上的秦熹单手扶额,似乎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他暗暗摇头,遂往前踏出一步。 “我说,诸位大人。” 闻声,吵闹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朝秦飞盏看了过来,眼中多是怒意。 “怎么,小侯爷这是要保陈冬济?” 说话的是李攸之。 秦飞盏瞥了他一眼,朝圣上拱手施礼。 “圣上,臣奉命调查此事,已然有了些眉目。” 秦熹脸上终于有了些变化,淡淡道:“那便说来听听。” “是。” 秦飞盏应了声,缓缓将调查所得详细说出,末了扫了眼殿中,声音冷然。 “昨夜长安城中多处失火,乃是贼人声东击西暗袭大理寺,意欲杀陈将军,此事有大理寺诸人为证。” “贼人为害陈将军,不顾百姓安危,此等恶行又该如何处置!” “秦大人,你空口白牙没有证据,就想替陈冬济开罪?” 此时,朱洵向前一步,沉声道:“就算有人陷害,可他陈冬济确实对宋昭仪做了让人不齿的事。他有违官德,败坏朝廷纲纪,就应受到处罚!” “谁说本官没有证据?” 秦飞盏冷冷扫了他一眼,将一包东西扔到了朱洵面前。 “此物为风月散,正是从宋昭仪的贴身宫女秀春住处搜出来的。陈将军正是中了此毒,才导致神志不清。要说有罪,宋昭仪才是罪魁祸首!” 他今早来上朝时,就已想 好了对策。 应看所知甚少,秀春又闭口不言,甚至在牢中几次试图自尽,想必也问不出什么。 寻贵妃是圣上宠爱之人,如今又遭遇刺杀,且不论刺杀之事真相如何,即便再查下去圣上也未必应允。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帮陈冬济脱罪,再徐徐图之。 狐狸尾巴总有露出来的一天,不是吗? “宋昭仪有罪?” “滑天下之大稽!” 朱洵拂袖,沉声道:“即便如你所说,陈冬济是中了此毒,而此物是从宋昭仪的贴身女官住处搜出,可你又如何能证明,指使秀春之人就是宋昭仪?” 他略微一顿,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诸位,宋昭仪入宫多年深受圣上宠爱,更是为圣上诞下一位公主。她这样的身份,为何要去陷害一个刚入朝的武将?大家可别忘了,陈冬济是小侯爷推举的,要说没有私心,朱某断然不信!” 他话音落地,其他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朱大人说得没错。宋昭仪的父亲虽然只是岭南道的一位县丞,可宋家却是安阳宋氏分支,论起来也是出身名门。她与陈冬济毫无交集,没有理由陷害他。” “确实。必是那陈冬济得了封赏得意忘形!” “依我看,即便是陈冬济因中毒闹出此事,可谁又敢说秀春就不是受他指使?” “无论是否陷害,陈冬济侵害宋昭仪是事实,断然不可轻饶!” “……” 众人纷纷出声,都觉得秦飞盏是顾左右而言他,有意为陈冬济脱罪。 半晌,秦熹的声音忽而殿中响起。 “那么,依各位卿家看, 此事该如何处置?” “臣以为,陈冬济败坏超纲,行为恶劣,应杀之!” “臣附议!” “臣也这么觉得!” 众人齐刷刷俯身施礼,高声呼着斩杀陈冬济。 秦飞盏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抬头间便见徐青云朝他看了过来,眼底夹着一丝得意。 见此,秦飞盏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上前两步高声道:“启禀圣上,臣以为此事还有待查证!” 秦熹朝他看了过来,似乎认真思索了下,缓声道:“诸位爱卿所言也颇有道理,秦爱卿既然有不同的看法,一并说来听听。” 秦飞盏深吸了一口,转身间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朱洵和李攸之身上。 “方才你们说宋昭仪与陈将军毫无交集,根本没有理由陷害他。可本官想问问诸位,陈将军在去西北扫匪前只是个普通百姓,根本就不认识宋昭仪,对宫中更不熟悉,又是如何准确无误地找到宋昭仪,还将她带到无人的东北角楼?” “南疆十万大山中各族皆懂医术毒术,有甚者更是以毒术闯江湖,那秀春是宋昭仪从南疆带入宫中的,在此之前陈将军从未入过宫禁,又如何与她勾结?” “圣上将此事交由本官和大理寺彻查,如今尚有两日,诸位便迫不及待地要惩处陈将军,莫非是怕陈将军得了圣心,掌了巡防营,阻碍了各位日后为非作歹?” 他这一番话说出,震得众人心头猛颤。 他们当然清楚陈冬济的底细,也知道推举此人并非秦飞盏一人的意思。 他们也明白,陈冬济或是遭人陷害,但偏偏受害者 是宫嫔,是宋昭仪。 且不论宋昭仪是圣上宠妃,就单论她是安阳宋氏一族,而宋氏与清河崔氏,南疆凤家关系颇深,这件事就必须给一个交代。 然而…… 圣上似乎不愿陈冬济当这枚弃子,秦飞盏更不愿意。 一时间,众人思绪纷杂,殿内鸦雀无声。 秦飞盏缓缓吸了口气,踱步到了朱洵面前,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朱大人,你说陈将军是本官举荐,本官便是有私心。那你朱洵当年可是国丈的学生,由他推举入朝,一路爬到礼部尚书的位置。那本官是不是可以说,你今日朝堂发难,是国丈指使,就是为了排除异己?” “你!” 朱洵脸色骤变,指着秦飞盏怒骂。 “本官是国丈大人举荐,可本官也是凭真才实学登上榜首的人。你秦飞盏不过一介纨绔,有何德何能敢站在朝堂上,居然还敢出口恶言,辱骂三朝元老!” “自你秦飞盏入朝,大秦朝堂被你搅得乌烟瘴气。什么广开言路,不拘一格降人才,全都是你秦飞盏想要拉拢江湖人士与寒门之士的手段!” “武选圣上交给萧大人,而你却提议沈如山也参与其中。那沈如山是你的堂舅哥,你敢说你提议让他坐上巡防营统领,就没有私心?” “你大闹武校场,杀萧鸣凤,伤凤家二公子,种种恶行罄竹难书,你有何颜面站在朝堂上!” “朱洵,你个老匹夫!” 秦修终是忍不住了,冲上前一把揪住朱洵的衣领,大声喝骂。 “你他娘的穿得是人五人六,说话怎么就这么不中听呢?” “什么叫我儿子把朝堂搞得乌烟瘴气,那还不是他魏诠和蔡权两人贪污,欺压百姓在先?” “我儿是纨绔不假,可他心怀热血,心怀大秦!” “是他,一人挑了东篱寨,查清了三年前云州军饷失窃案,为我大秦挽回五十万两白银损失。” “是他,极力从促成和谈,为我大秦拿下雁北道十六城,夺下陈国黄泉河一线。” “也是他,让炎国皇帝亲赴雁门关,为我大秦无辜枉死的百姓披麻戴孝。” “换作你,你们,行吗?” 一声声质问,众人神情呆滞,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秦飞盏看着老头子眼间拢着的得意,心里一热。 臭老头平日里总是非打即骂,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有人护着,感觉还挺不错…… 高台上,秦熹面色阴沉,却沉默着。 朱洵挣扎着扑到了地上,脸色煞白,“你,你殿前竟敢如此放肆!” 说完,他三两步冲到台阶前,伏地高呼。 “圣上,今日朝堂论的是陈冬济侮辱宋昭仪之罪。他本为普通百姓,得沐圣恩建下功勋,却不知收敛,做出这等恶事,我等不屑与此等人为伍,还请圣上下旨,严惩此贼!” “镇远侯父子胡搅蛮缠,扰乱朝纲,也应严惩!” 话音落地,众人再度失声,看向他的眼中充满了敬佩。 官做到他这地步,也真是没谁了…… 然而,不等秦熹出声,就见落英殿的内官急匆匆入了殿中。 “圣上,昭仪娘娘……娘娘她不堪受辱,悬梁了……” 什么! 众人震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