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男女,在谈及自己的信仰时,面部都带有不自然的笑容,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他们对那头本体是浑身黑毛、长有人脸的蜘蛛之神抱有非正常人该有的爱意。 里亚不太能理解这种现象是从谁先开始的。 但凡他们真的见到过噩梦之桥的本体,就不会再这么…… 很多人嘴上说着对那些存在有多么喜爱,但更多时候他们的信仰并不虔诚,一旦被信仰的存在真正降临,这些人一定是逃跑最快的那一方。 就比如现在,里面大部分人都是被忽悠入教,还一脸单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同教会的人给卖了,今晚就要全部被献祭给噩梦之桥的事。 有可能他们一旦在今晚入梦,就再也不会醒过来。 愿意为神祇而死说出来是一回事,但这件事变成现实,很多人都做不到。 “可能还是洗脑不够成功吧……” 里亚坐在轮椅上听着那些信徒为他介绍噩梦教会,还举行了一次煞有其事的驱魔仪式,虽然没什么用,不过他还是不忍拂了他们的好意。 “赞美噩梦。” 他和众人一起朝着墙上一个蜘蛛的图案念诵祂的名讳,接着有人给里亚发了小礼品,是一个蜘蛛玩偶,仅有巴掌大小。 据说每次来参加聚会的人都可以领到不同的东西,之前是水果,再之前是火鸡蛋,为了让人来参加教会的团建,他们的组织人也是煞费苦心。 “我们相信,梦就是最好的愿望体现,而夫人会吃掉所有噩梦,实现我们的梦境愿望。” “祂在梦境中会以一个人印象中最美的姿态出现,形象并不固定,但每次出现的形象都是一位魅力十足的女性,而且祂也偏爱女性信徒……” 里亚打断他们的话:“你们中有不少男性。” “这是什么话,绅士总会被美丽的异性所吸引,我在加入教会时他们就说好了,噩梦夫人是任何男性都无法抗拒的存在,只要见上祂一面,我就是死也无憾。” 这下里亚大概明白了,很多神的形象不需要有多么具体,祂们更多时候就像一个符号,其形象和事迹任凭信徒自主编纂。 当然也有可能和法尔曼夫编写的故事有关,毕竟他的书中提到过在连接梦境和现实的地方,存在一位神,现在想来这位神就是噩梦之桥。 “原来如此。”里亚沉思片刻,接下来,他见证了信徒们的日常团建,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围成一个圈绕着雕像跳舞,边跳嘴里还边念叨着噩梦的名讳。 里亚现在腿脚不便,就算他方便也不会去跟着那些人一起跳,谁知道这些人又以驱魔的理由试着把他围在中间绕起了圈。 说实话,他 “可能他们也只能想出这些活动了。” 在里亚穿越前还是职员的时候,他都懒得参加公司的团建,那些东西剥夺了他本就不多的假期,所以在升职的 自此,公司的团建从不在节假日举办。 现在的气氛让他又回想起曾经的日子,那时候大家还可以在一起无忧无虑骂老板…… 里亚的思维发散,他摇摇头,重新看向周围的人,某一瞬间,他看到那些人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硕大的半人半蜘蛛的超凡生物。 可下一秒,幻觉消失,那些人仍旧是正常的人。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不应该会出现幻觉才是——” 里亚突然警惕起来,周围的人欢呼的声音仿佛成为了难以入耳的咒语。 “是使用超凡能力过度的后遗症,还是别的原因?” 他现在暂时恢复不了身体,但这不意味着里亚失去了自保能力,一旦他想,史瓦尔仍旧可以在一瞬间将这里摧毁。 究竟是不是幻觉,恐怕也只能到晚上才能见到真相。 里亚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自己那些以极慢的速度开始恢复的血肉。 “赞美噩梦。” …… 夜晚很快到来。 信徒们一个个比打了鸡血还要亢奋,他们直接歪七扭八地躺在了地上,而地面上绘制着一个巨大的蜘蛛形祭阵。 “在这里,我们就能与祂近距离接触,更别提做梦了。” “我有预感,今晚一定可以梦见祂。” “得了吧,你哪天不是这样说,要是今天还不准,我就把面包从你的鼻孔塞进去。” “伱们恶不恶心,该睡觉了,别说话。” 于是众人纷纷安静了下来。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过去了…… 他们还是没有睡着。 “……” “怎么回事,我怎么失眠了!?” 有人诧异地坐起身来,然后看向周围的人,那些人也连忙坐起来,不可置信地左顾右盼。 在场真正睡着的人也只有在边角处的里亚,他此时低着头,把帽子放在自己的腿上睡得很沉。 众人睡不着当然是有原因的,就在他们跳舞的时候,里亚以清醒为代价,支付了他们跳舞的报酬。 也就是说,所有人在今晚根本不可能陷入睡眠,而一旦过了今晚,献祭的内容就不会生效。 当然作为替代入梦的那一方,里亚会见到噩梦之桥,成为祂的祭品。 在众人还在不解的时候,他们看着教会内部雕像和祭阵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贸易在上,我们得离开这儿了,我突然觉得,信仰什么蜘蛛,有点怪。” 说着,他们逃离了这里。 而在这些人离开后,无数的触手从角落中出现将这里从内部封闭,避免有人突然打扰到里亚的沉眠。 …… 天空之上,红月高悬。 无数形态各异的居民在自己居住的城镇中来来往往,地面上突然出现一些斑斓到惹人不适的色彩,又像烟雾一般飞速消失。 某一处建筑内,一群人手拉手,不停地转着圈,这些人浑身透露着病态的斑白,皮肤松弛,身上没有穿任何衣服。 突然,他们伸手把自己身上的皮撕裂,有无数蜘蛛从那表皮之后爬出,纷纷涌向建筑之外。 它们相互涌自己独特的方式交谈,发出“呲呲”的声音。 【祂来了】 【祂在这里苏醒了】 【谁去稳住祂,别让祂接触蜘蛛之神】 【好像晚了一步】 【……】 【我怎么闻到了伏行混沌的气味……】 【你疯了,敢在这里提及祂——这里有太多祂的信徒,千万不能让他们接触!】 这些蜘蛛到处攀爬,警告着众居民一旦发现有不对的人出现就立刻告知。 然而,在某只蜘蛛爬到一座建筑中准备看看里面有没有人在时,楼梯上突然传来了有谁下楼的声音。 它不可置信地抬头,八只漆黑的眼里倒映出那个人的身影。 它看到一名拄着手杖的青年站在高处俯视着它,然后一步步走下了阶梯。 青年的动作不紧不慢甚至可以称得上礼仪得体,但他每动一下,就会令蜘蛛的身体颤抖一分。 万幸的是,那人并没有走向它,而是在下完楼梯后走向一旁的桌子,从上方拿起一本被翻开的杂志。 “这上面的文字不属于恩得勒斯,但建筑却和恩得勒斯一模一样。” 里亚从刚刚就发现了,他现在所处的地方简直就是布尔吉斯镇的翻版,要不是窗外的超凡生物多得不正常,他还以为自己仍旧留在原来的镇子。 就在不久前,他坠入梦境中,通过其信徒的献祭,他成功见到了被信徒们称为“噩梦之桥”的存在。 只不过噩梦之桥出现的地方仍旧是里亚自己的梦。 在被迷雾封存的城市里,那位身形高大的漂亮女士呈现人类的姿态,手中却依旧不停地在编织着什么东西。 她的身高足足有两米,在看见头顶的红月时,表情明显柔和了一些。 “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一直生活在现实与梦的边界,在这里的我是真实的,如果我想对你动手,早就动手了。” 噩梦之桥观察起里亚的梦境,微微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她又看向里亚:“既然你想进入幻梦境,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希望你好好利用,不要辜负了旧神们的期待。” “孩子,你远比自己想象的重要得多,我们可是都把阻止天灾的重任压给了你。” “你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说着,她闭上眼睛,里亚的梦瞬间变了一副景象。 所有人都消失,周围变得一片漆黑,而地面上出现一条不知道通往何处的旋转楼梯,它近乎无限延伸到下方,很难让人不怀疑它到底有没有尽头。 【从这里向下,不要回头,一路向下,你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里亚听到身后人的声音已经发生了变化,而且自己也有背后发毛的感觉,也许在这期间,噩梦之桥已经变化回了原本的神话生物形态。 【记住,不要回头】 【也不要在里面太过信任你所见到的事物】 【必要的时候,求助其中的冷蛛,只有蜘蛛可以信任】 祂低语着。 【我赋予你特权,如果有需要,那就用古老语言颂念我的真名,凡有言,吾必知】 【呼喊我的名——阿特拉克.纳克亚】 说着,祂便看着里亚走下了阶梯,这一路上,他会经历无数幻觉和呼唤阻止他继续向下,而里亚全程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没有再回一次头。 他也见到了守护幻梦境大门的两位看门人,那二人很友好地直接放他下行,完全没有任何逼迫感。 这下,目睹了一切的阿特拉克退回了黑暗中,没人清楚祂那黑色长发下面孔的思绪如何,但在祂的身影即将隐没的时候,虚无中满是蜘蛛那诡异又莫名悦耳的笑声。 【这次的祭品……真是出乎我的预料】 【活的神格意识,它真的醒了,而且还会动】 【太有意思了】 【太有趣了】 …… 先前的事情就是这样,而现在里亚要做的就是探寻这里到底和外界有什么不同。 但事实上,这里和原本的世界除了住民不同外,近乎完全一致。 这里也存在着人类,他们都是误入幻梦境的人,看样子在这里生活得非常惬意。 这让里亚有一瞬间浑身发冷,他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但不敢再深入地想下去。 地上的蜘蛛警惕地盯着里亚,它看着看着,突然感觉到背后好像有一道阴影笼罩了它。 于是它回头,便看到一团对它而言无比巨大的黑色长有羽毛的生物,那生物还瞪着两只金色眼瞳盯着它。 “咕。” 小史瓦尔一口把蜘蛛吞了,然后跳上桌子,给里亚看自己不久前抓到的东西。 它吐出一团果冻状的物质,这东西有自己的智慧,表现出非完全物质的古怪生命形式,而且其颜色不属于它印象中的一切色彩。 从这东西被扔到桌子上还在爬行的程度来看,它应该是某种幼年形体的生物,但这生物爬动时仿佛只能窥见一团带有磷光的色彩在移动。 “你怎么把超凡生物抓回来了?” 里亚看着桌上的东西还在不断爬行,它前端的色彩像触角一样探查周围的信息,然后突然立了起来。 它做出警惕状,这并非里亚和史瓦尔的缘故,而是有人突然拿着玻璃杯就向它罩来,直接把它罩在了里面。 “我找了你这么久,这下你跑不掉了!” 男人的手死死地摁着玻璃杯,他大笑几声,然后突然发现一旁的两个生命都在看自己。 他盯着里亚看了半天,疑惑道:“你是……人?” 里亚:“如果你觉得我是,那我应该是。” “刚来到幻梦境的人吗?我都好久没见到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 “法尔曼夫.斯卡布罗。” 男人顿时一惊:“你怎么知道?” “光是看那颗有标志性的头颅就可以猜到,而且你应该想不到,我是特意来这里找你。” “找我干什么?” “催更。” “什么!你们催更都催到幻梦境来了!!?” “是的,我是你的忠实读者,你的每一本书我都仔细看过,甚至翻来覆去地看,一想到这样的人不再创作,我就好像失去了人生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