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动作没停,小心把李竹怀里的背篓取下来,地上的东西都捡到背篓里,还把身上还算厚实的外衫脱下垫在李竹身下。 这地上铺的都是砖石,夏日里凉爽,这落雨的时节,可就寒冷了,这姑娘在地上躺久了,不着风寒也得受罪,垫上层衣物,虽不一定能隔绝寒气,聊胜于无吧。 金大夫的医馆确实离得不远,不消一盏茶,铁匠就把人请了过来,此时铺子门前已经有不少好事的店家探过来张望了。 拨开看热闹的人群,金大夫进门蹲下,给李竹把脉。 “是受了风寒,加之身体底子虚,许久没有吃过有油盐的东西,又奔波劳累所致。得休养,否则身子就拖垮了。” 老太太听这话不乐意了,“诶!这不是我家的孩子啊!这就是进来买东西的客人,我也不知晓怎么在我这儿昏倒了,休养可不能放我家啊!” “谁认识这姑娘啊?那总不能给人丢到大街上去吧?再说了,人金大夫的诊金你们还没给呢!”跟着金大夫一路走来的一个崴了腿的病患也跟着过来瞧热闹,见这情形,不禁多嘴了这么句。 “我怎么知晓她是谁?那我也不能做这冤大头把诊金付了吧!我儿子还费了腿脚去请大夫呢!”老太太眼白一翻,双手叉腰脑袋一转,瞪着这崴脚大哥不满的反驳。 谁知这病患也是个硬脾气,头一昂就要同她理论,“这话怎么说的?人在你店里昏倒,这会儿还躺着呢,你们不要管啊?金大夫出了力诊断,还想赖着不给钱,你这婆子真是……” 老太太与这崴脚病患吵了起来,一时间看客们自然是议论纷纷,还是粮铺的老板喊了一句,“我晓得这姑娘住哪儿!她刚还在我那儿买了东西呢,让送到云来客栈去!” “诶呦,有地方送就好,谁搭把手,把人抬过去啊?”老太太止住嘴,也不屑与那男人再浪费口水争执,满脸庆幸,还自顾自地招呼起围观的人,看看有谁愿意把李竹带去云来客栈。 铁匠看不下去,背着老娘偷偷把诊金塞给金大夫,金大夫点点头,悄悄说道,“回头我把药方与药给送到客栈去,等这姑娘醒了让她给你钱。” 铁匠摆摆手,声音压得更低,瞥了眼他老娘,“但行好事吧。” 知道李竹住在哪儿了,谁把她抱过去,又是个难题。 围观的人群一听要出力,一下散的七七八八,剩下老大夫、崴脚病患、老太太、铁匠,和那给李竹垫衣裳的男人面面相觑。 铁匠就要弯腰,被老太太拉住,“你可不行!回头你媳妇回来知道了,那不是平白生出事端吗?不行!” 铁匠老大个魁梧的个子,被他老娘一拉,无奈的直起腰。 崴脚病患瞧瞧自己的脚,又看看金大夫那佝偻的背,最后把目光转向那高大的男人。 这男人似是不爱多话,只把收拣好的背篓拿起来,捞起老实蹲着不动弹的白云放进背篓后径直递给了铁匠。 “你拿着这个带我去云来客栈,我抱她过去,老太太跟着,人多些,待这姑娘醒来也好有个解释。”说完,他像是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生硬,又加了句,“如何?” 其他人还没有反应呢,金大夫笑着出声道,“我也同你们去,认认门好去收诊金。” 老太太一听,又不乐意了,撇着嘴嘟囔,“你们去就成了,还要我俩去作甚?我们铺子不要开啦?本来还想做她生意呢,生意没做成倒惹一身骚…” 高大男人懒得再废话,再与这老婆子掰扯,这姑娘风寒还得加重。 他隔着垫在李竹身下的衣服,小心的把李竹拦腰抱起来,抱了个人,还不费力的空出两根手指勾住背篓的竹带子,把分量不小的背篓也拿了起来。 只剩下一把靠在门边的伞,写着云来客栈的名,他在早前与这姑娘撞见的时候见过,刚刚一时没想起来,瞧见这小的可怜却花哨的伞就想起来了,原来是她。 人抱起来了,东西也拿好,这男人站在伞边,对金大夫颔首,“劳驾,能否给指个路,也帮这姑娘遮下雨,我这空不出手撑伞了。” 金大夫应的干脆,很快,戴着斗笠的男人抱着脸色苍白的少女,与撑着伞的老叟渐渐走远,雨点悄悄打在他的背上,却没惹来男人的任何回应。 农具铺子里母子俩沉默的目送他们,门边被随意丢弃的蓑衣浸了一地的雨水,崴脚男人“哼”了一声,临出门前还特地给老太太翻了个白眼,气的老太太还想追出去咒骂,又被铁匠拉了回去。 *** 李竹知道自己正在做梦,只不知是做的什么梦,怎么摇摇晃晃地,好似被吊在空中折磨。 她正努力从这糟糕的梦里挣脱时,又忽然不摇晃了,半睁开的眼睛只有一团黑,是个人靠近她又走远,她还听见了关门声。 倦意实在沉重,好不容易张开的眼睛一瞬又闭上,李竹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彻底清醒过来时,浑身乏力,脑袋倒是不疼了,可身上酸疼的不行,愣愣的坐起来的李竹双脚插进鞋子里,还有些迷茫,自己什么时候回的客栈? 一抬眼,她觉着有些不对,房间的桌子上放着已经捆好的药材包,背篓被挂在放衣物的木架子上,瓦锅里还煨着粥。 太奇怪了,李竹敲敲脑袋,站起身,趿拉着鞋子,慢慢挪到面盆前照镜子。 豁!这个疯婆子是谁? 李竹眨眨眼,疯婆子也眨眨眼,喔,这个鸡窝头是她自己啊。 折腾了半天头发又洗漱好终于清醒过来的李竹想起来了,她昏倒了,在农具铺子里昏倒的,只是不知是什么好心人把自己送来客栈的,还给自己找了大夫,真是心善啊。 知道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是为何的李竹正想喝碗粥填填肚子,又猛地站起来,不对,她猫呢?她那么大一个白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