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峰的容貌微整过,但熟悉他的人只要认真看一定能认出来。 正是因为国家扫黑办的领导们来了,姜峰才联合那个刚刚送走儿子的老警察调查清远集团和华清堂医药销售公司。 万万没想到,来的姜然是自己的老战友,而且是关系最铁的战友。 看来,只能尽量不跟他打照面了。 “对了,你现在能不能知道聪明水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 “就知道您要问,我跟缉毒中队的同事联系了,那个叫聂政的已经认罪了,给他送货的人什么都不说,华清堂我提了一嘴,但那个同事直接告诉我说不可能是华清堂,我也就没敢再多说下去了。” “他爹呢,聂建国,之前警察让他配合调查接过他那个瘪犊子玩意跑了,现在有没有被通缉?” “在他家什么也没发现,而且罪行聂政也都认了,现在应该没工夫去通缉那个老头,我知道您让我管这事就是因为他,您要是碰见他,让他去一趟警局把话说清楚就行了。” “那就好……那就好……” 姜峰这头刚放下心,但他却不知道,那头的聂建国正在干一场比卖聪明水还严重的违法犯罪活动。 不对,是很多场。 “现在就差一件事悬在这了,高利贷。” “头儿,您真准备趁着全国扫黑办调研组来,一下把惠清从下到上翻个个儿啊?” “不然呢,如果我搜集到的消息没错,惠清已经烂到根上去了,这不是拔两颗蛀牙就能康复的社会环境。惠清看上去比莲山干净多了,可比起莲山那种纯粹的恶,惠清这种深入骨髓的隐性恶更加让人毛骨悚然。把这些恶翻出来让领导们看看,怎么做,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 “那我们呢?我们的出现,不也给这个小城市带来了不稳定因素吗?咱们现在一趟运的毒品,惠清十年,甚是三十年都不一定能缴获这么多。我们是不是也要成为肃清的对象。” 姜峰深吸了一口气,李蒙,说出了姜峰一直没说出口的另一个原因,这个原因,才是他决定做把惠清翻个底朝天的最初动机。 —— 他要转移调研组的注意力,保护整个行动,保护自己和李蒙。 为了惠清,只是一方面,为了行动,为了莲山,为了整个云省,才是关键。 “如果行动失败了,是,如果成功了,便不是,你有信心吗?” “没有。” 李蒙毫不犹豫的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他是真的没有。 “我甚至不知道我们现在要干什么,头儿,我只知道我现在接上了莲山的线,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现在每天都睡不着觉,生怕自己做梦把行动不小心说出来,而身边正好有一个人听着……” 李蒙的语速逐渐加快,而姜峰也没有打断他。 “我自己一个人走路,只要身后有人我就会感觉他可能是跟踪我的,回到宿舍不敢开窗帘,我怕对面不知道哪个窗户上就有一个高倍摄像机在对着我的房间拍照……” 不知道说了多久,李蒙向姜峰倾诉着这几天来自己最直观的感受,他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哭了。 “我想要回到在莲山的时候,您给我指示,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豁出去性命我也不怕,因为我知道,您说的一定没错。可我现在……我现在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您说的话的正确性了,我开始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脱离行动,插手惠清的种种,我执拗的认为您就应该把握住行动不撒手,您就应该指引着我先把任务完成,其他所有的事,都应该抛之脑后!” 原来,这才是李蒙对于姜峰这次行为最真实的想法,他觉得,姜峰不应该干“破冰行动”以外的任何事,就应该揪着这一个行动,给自己下一系列的指示。 “我……我该怎么办,头儿,说实话,我真的好怕,我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这才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该表现出来的样子。 可越是这么想,姜峰越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孙毅。 孙毅开始行动的时候比现在的李蒙还要小上几岁,他压力大的时候是谁在帮他缓解?是谁在听他倾诉?是谁在为他指点迷津? 姜峰不知道,但他只知道一点,那个人不是自己。 “说完了吗?” “说……说完了。” “舒服点了吗?” “舒……舒服了。” “那以后压力大了就给我打个电话,再让我听一听。” “我……” 他并不想跳船,而是想跟姜峰把船划到底。 他狠狠地擦去了眼角不争气的泪水,挂断了电话。 …… “五个,老板,看看姿色。” 深夜,聂建国又带着他的车上的一群年轻妹子来到了一条空无人烟的道路上交易。 那老板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些姑娘,发现确实有几分姿色,甚至比自己找的还要好上一些。 “不错,正好今天用的不多,就这五个吧。” 聂建国看老板爽快的给钱,赶紧拦了一把,“老哥,能不能稍微加点,我这头一回要是合适了,我以后多给您送。” 男人不屑的笑了起来,可他却低着头,没让聂建国看见。 “接着送吧,下一单如果质量还是一流,再加一倍。” “好嘞。” 说着,聂建国就被打发走了。 他赶紧开车去了一家宾馆,按着房卡挨个敲门,并让这群十八岁的年轻姑娘从旅馆后门上了车。 有些女孩甚至连腿都迈不开了,必须让聂建国搀扶才能走到车上去。 他从后视镜上看着七位疲惫不堪的少女,心里突然有了罪恶感。 现在就是把她们送出了国境,他也不清楚这群孩子要走多少里地路才能到家。 可他又看了看脚下放着的黑色麻袋,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先把这群人送回挝国再说。 洁白的月亮挂在枝头,而树下,正是挝国与惠清县交界处的一处栅栏。 他把几个不能走的小姑娘,从挖好的栅栏处推了出去,剩下几个还能动的,他是连骂带打的轰到了缅国境内。 禽兽的他甚至不忘开闪光灯,隔着国境线的栅栏拍个照片,毕竟这批姑娘结尾款,就靠这张照片了。 可当他看到被闪光灯照得雪白的那几个姑娘的脸庞时,他愣住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群姑娘一路上都没说话了——她们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嗓子应该已经呼喊道说不出话来了吧。 七个姑娘没有一个人离开,就这么隔着国境栅栏,映着月关,一边揉搓着冰凉且伤痕累累的身体,一边无助地望着聂建国。 “别……别这么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