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秃子也在旁边道：“对，都说出来，当年那一桩桩，一件件，你们都使用了什么样卑鄙龌龊的手段，才把这块地皮从我们家拿去，怎么把我们挤到河沟边上，你都说出来。” 　　 白头发大爷看看我们，又看看那上不了梁的房子，一咬牙，一跺脚，道：“好，我说，我都说，这事儿还得从祖宗们那时候说起，那时候清军刚入关，逼着汉人们剃头梳辫子，正是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年代。” 　　 我一听这句就懵了，这两家恩怨还真的是足够久远的，清军入关是哪年来着？我记得不是特别清楚，不过我知道怎么也得有三四百年了，现在那根大梁上确实压着东西，但是那东西绝对没有三四百年。 　　 于是，我试探着道：“大爷，咱能不能简短解说，这好几百年前的故事，要是跟现在没有什么关系，就先不说了吧，如果是三四百年前得罪了谁，他闹妖也早就闹了，用不着等到今天。” 　　 王秃子道：“不，就得从那年开始说，恩怨从头，不说当年，没人能理解我们这一支的冤屈。” 　　 王秃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地上，而且通红了眼眶，看着这无赖突然这样一副表情，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好吧，你要从清军入关说起，那就从清军入关说起吧，你能说，我就能听，不过，你说这些之前，能不能先说一下，你们家这修房子的钱是哪里来的，按照你们家平常表现出来的经济情况，不像是能够直接修这样的房子的人家呀。” 　　 王秃子冷着脸看着白头发大爷，道：“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六叔，这钱是你从地下挖出来的吧，清军入关那年，我们家埋下去的，现在你挖出来了。” 　　 白头发大爷没否认：“没错，是从地下挖出来的，就是我睡觉的那间屋子，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听到有什么东西哐啷哗啦的响，也不知道是什么声音，还总觉得眼前白花花的一片，灯光照着闪得我眼睛都有点花。 　　 我以为是上岁数了，耳朵跟眼睛都不中用了，所以半夜听见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就没多想，就这样，一过就是好几年，我听那个声音都听习惯了，没那声我都睡不着觉了。” 　　 王秃子冷笑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银块子碰撞的声音吧，你没见过早先那种银块，听不出是银子声儿也正常。” 　　 白头发大爷只是稍微笑了一下，道：“或许是吧，我们祖上八辈儿贫农，还真的是没有见过那样的好东西，就算真的是银子的声音我也听不出来，银子一直在地下哗啦哗啦的叫唤，我却躺在上面呼呼的睡大觉。 　　 不过这东西该到我手里，我真是想不接都难，我们家以前的房子很旧，都这个年代了，基本上是户人家的地上就铺了地板地砖的，就算是再不行的，也得是水泥地面，但是我们家不行，我们家只有美军他们住的那三间屋子是有地砖的，我住的那两间就是泥土地上面铺了几块青砖而已，连厉害点的老鼠都挡不住。 　　 平常走路的那边还好，有老鼠洞我就堵上了，不过上岁数了腿脚不好，床底下就照看不到了，如果不是有老鼠把我的床腿啃断了半截，我还发现不了呢。 　　 那天我听到吱嘎一声，床就开始晃悠，晃得我心惊胆战的，半宿都没有睡着，天亮了赶紧把床拉出来，才发现屋子角里那么大一个老鼠洞。 　　 我找木头把床腿修好了，就开始用水灌老鼠洞，如果不把老鼠灌死在里边，就算用砖盖住洞口也没用，他们还是会挖出来的。 　　 我灌呀，灌呀，一桶水都灌进去了，老鼠洞还是没有满，接着又灌一桶，还是没有满，我觉得奇怪，就找来美军，让他挖开看看。 　　 美军开始还不乐意，后来我说了半天好话，他才同意帮我挖，结果老鼠没有挖出来，却挖出来了一个罐子，里边全都是白花花的银锭子呀，卖了那些银锭子，我们才算是有钱可以修房子。” 　　 “就这样？”我挑着眉毛道，“这也没什么呀，地下埋着的银锭子都不知道多少年了，早就没主了，你就算花了，也不算是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吧？” 　　 “怎么就不过分？”王秃子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了，“那块地方本来是我们家的，那罐银子也是我们家的，我们原本是大户人家，盖着三进三出的大房子，过着好好的日子，结果清军入关以后，逼着所有的人都剃发留小辫子，我们家祖上都是读书人，受不了这个侮辱，所以就坚决不从，后来全部被抓到了牢里，家里的财产也全部都被没收。 　　 我祖先早就知道那些鞑子和鞑子的走狗没人性，为了给子孙后代留下点财产，提前把一部分银钱埋藏了起来，想着等以后万一有侥幸存活下来的，可以用这些钱慢慢复兴家业。 　　 但可怜的是，我们不但失去了家里的所有财产，最后连那院房子都没能保住，房子被人强占了去，我们家人虽然祖辈都知道那房子下面埋着祖先留下来的财产，但是却没有办法去挖出来。 　　 一直到这么多年过去，那个院子的一部分到了这个老家伙手里，老家伙居然把我们祖先留下来的东西占为己有，本来我们子孙还能留个念想，结果他都给卖了自己修房子，你说，这是有多可恨？他们这梁能上去才邪了。” 　　 我听得直眨眼睛，消化了一下才道：“抱歉，麻烦问一下，你们那三进三出的大院子，那个曾经富裕的大家族，现在就剩你一个后人了吗？” 　　 “没错，上天可怜，我们家没有死绝，还留下了我这一棵独苗。”王秃子昂首挺胸，骄傲的道。 　　 我却是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了，很多事情都已经不可考了，没几个人知道三百年前自己的祖先是什么样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家的这个不剃头的故事，也是土地公讲给你听的吧？他是从清军入关的时候就在这里当土地公吗？那时间确实是够久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