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秃子根本就没有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问,还一脸自豪的告诉我:“没错,土地公公在这里做了四百多年的土地了,知道四百年内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在我太爷爷给他老人家做庙祝的时候,土地公公就因为我太爷爷的虔诚而额外恩典,帮我们查询了祖上的情况。 在那之前,我太爷爷一直以为我们祖上一直清贫,从来没有出过富贵显赫人物,甚至连个读过书的都没有,土地公公帮忙查询了才知道并不是这样,在清兵入关前,我们不但是这里的富户大族,而且还是书香门第,如果不是可恶的辫子军,我们家族绝对可以兴旺到现在,我也不可能沦落到这步田地。 我们家被抄家,侥幸存活下来的也不得不隐姓埋名,这其中的苦又有谁知道?如果不是土地公公垂怜,告诉我们祖上曾经的辉煌,我们都不知道自己的血液原来那么尊贵。 本来得了土地公公保佑后,我们一族是有望复兴的,只可惜天不开眼,又遇上了特殊时代,我们没有办法继续供奉土地公公,土地公公也没有办法继续保佑我们,致使我们这个原本就已经人丁单薄的家族最后就剩下我骨龄林一个。而且老天还故意跟我作对,让我年过四十还娶不上媳妇,这不是要彻底亡我们这一门吗? 我不甘心,上天对我们太不公平,我必须要让自己的血脉传承下去,我是我们家族的唯一幸存者,我身上有复兴我们家族的使命,但是我自己的力量又太过单薄,我甚至连争取一个像普通人一样活着的能力都没有。 我不过就是个秃子,连媳妇都娶不起的秃子,混得连王美军都不如的秃子,我王秃子死不足惜,但是我死了,我们家族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我的消失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消失,而是一个曾经显赫的家族的彻底消失,这个罪名我背负不起,我就算死了,也没有脸面下去见列祖列宗。 为了家族,为了复兴,我必须找到能够帮助我的贵人,这个时候,土地公公又出现了,他就像是在冥冥之中看到了我的努力,看到了我的不甘,所以又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 王秃子说得慷慨激昂口沫横飞,可我听得却是直想笑,什么书香门第世家大族后人?也就你们这祖辈没有读过书,目不识丁的家庭背景,才能够被土地公公这么愚弄,随便虚构一个人出来,说是你的祖宗,让你供奉,让你孝敬,你就当真了。 这个地方四百年前可能确实有大家族生活过,但是那些人跟你王秃子没有一毛钱关系,那个抄家的故事不过是土地公公为了某些目的编出来哄你们的而已,骗你们生活不只眼前的苟且,还有祖先辉煌的基业,所以你爷爷虽然混得一身狼狈,但仍然认真的相信自己是上等人。 土地公公如果单纯只是为了鼓励你们,给你们编造这么一个背景,也不算有什么错,但土地公公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他骗你们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利用你们,从来都不是为了你们好。 我认真的看了王秃子一眼,却并没有告诉他我的这些分析,我知道,就算我说了,王秃子也不会相信,就算我说得再合理,王秃子也照样可以选择不接受,就算现在他那个穷困的亲祖宗站在面前让他认,他也会果断的一脚踹开,他已经被土地公公洗脑,认定了自己有贵族血统,而且拒绝清醒。 这让我想到前段时间的一个新闻,一个农村出来的女孩,每天顾影自怜欣赏自己的肤白貌美,慢慢萌生出自己原本是富贵千金,但命运作弄遗落民间的想法,而且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迅速吞没了女孩的内心,她认定那贫穷的父母生不出自己这么优秀的女儿,自己一定有着高贵的血统,自己跟贫穷、蠢笨、丑陋、粗俗的兄弟姐妹完全不同,跟那个底层的生活环境格格不入,自己是个不幸的落难公主。 她沉浸在自己幻想出来的梦境里,不论外界怎么呼唤都拒绝清醒,坚持认为自己如此优秀如此美丽,绝对不会来自草窝。 但残酷的DNA鉴定告诉她,她就是来自草窝,而且还只是只草窝里的土鸡。 草窝确实有飞出金凤凰的时候,但是很遗憾,这个女孩不是,她确实比家里其他姐妹白皙很多,但这张脸放在更广大的世界中,也不过就是个中等姿色,她沉浸在美颜的世界里,自己给自己洗脑,相信自己的美丽举世无双。可事实她不只不美丽,更加的不优秀,而且好逸恶劳,每天做不切实际的美梦,实际生活能力还不如平凡的姐妹。 这是一个悲哀的故事,王秃子也同样的悲哀,与其说是土地公公骗了王秃子一家,不如说是他们几代人都在自己骗自己。 接受自己的平庸确实不是件容易事,这个世界上自命不凡的人太多,可这些人里面很多人的优秀程度其实还不及他们眼里的平庸。 或许,土地公公选中王秃子家族,就是因为他们平庸的不能再平庸,懒惰得不能再懒惰,不满现状却又拒绝努力吧,这样的人,真的很容易被利用,被欺骗。 土地公公做里四百年土地,对人心真得是已经看得很透。 我没有跟王秃子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你们家祖上曾经辉煌的故事,应该土地公公从你太爷爷那辈就开始给你们讲了,但是,你们家的先祖曾经在宅子下面埋了一罐子财宝这件事情,却是这几年土地公公才跟你说的,甚至是在人家挖出财宝后,土地公公才跟你说那是你们家的东西,对吧?” 王秃子一愣:“土地公公确实是前段时间才告诉我,我们家老宅下面是埋着财宝的,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头发大爷哼了一声,道:“这还用猜吗?就凭你们家的人品,要是你太爷爷就知道了,那你太爷爷就挖了,还用等到现在?” 我没有理会他们两个的争吵,只是淡定问了句:“大爷,您那天先是灌老鼠洞,后来又是挖老鼠洞,最后见到老鼠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