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日记
“你也知道,自从那次被她救了以后,我就成了她的挡箭牌,”郝文扯了扯嘴角,神情冷淡,“她长相不错,身材也好,所以她爸妈一直把她当成交易的工具,把她介绍给各种各样的老男人来捞钱,但她留了个心眼,她借我的身份证办了张卡,所有钱在转到她手上之前都要在那张卡上过一遍,她在里面给自己留了一笔钱。” 周之庭眉头紧皱,其实他心里已经对此有了猜想,“这笔钱是用来离开的吗?” “对,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还摊上这样一个家庭,离开这里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在她死前,她甚至已经规划好了出国。”郝文抿了抿嘴,从随身背着的小包里取出了一个已经开始泛黄的日记本递给了周之庭。 “这是她的日记吗?”周之庭疑惑着接过日记本,这本日记是非常老旧的密码锁样式,他用力捏了捏锁头,日记本便不堪重负地摊开,露出了内页。 这个日记本里其实记录的东西并不多,都是郭悠心血来潮时忽然写下的一段段话,她字迹并不好看,窄长窄长像被压瘪了的木箱子,周之庭仔细辨认着字句才勉强读了下去。 [天天都在吵架吵架,无聊不无聊啊(两个简笔画的对骂小人),没人叫她打麻将就闲得要找事,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爸出轨,她外面那个不也经常跟回来吗?] [妈的烦死了,天天就知道念叨些成绩不成绩的破东西,她知不知道老娘一天的零花钱就比她一个月工资都多啊?无语死了,老娘一出生就在终点了好不好?] 周之庭翻了翻前几页,见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吐槽,他也不好意思细看,匆匆往后翻了起来。 [刘楠说那女人一直倒贴他,他不好意思拒绝,才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我都他妈带人去堵人了给我说这个?搞得我还把我新买的棒棒糖送她了,尴尬死了,等着吧,我非得整死他不可。] [世界上真有这种傻子?在那么尴尬的事情之后居然还觉得真能跟我做朋友?] [服了,刘楠的眼珠子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张若彤又不搭理他,他哪来的自信?!] [昨天喝太多了,我靠,谁知道昨天晚上居然把刘楠给睡了,活是真差,行吧,那干脆在一起玩玩好了。] [她居然要跟我闹掰?!刘楠喜欢过她就不能跟我在一起了是什么道理?没见过别人亲嘴?掰就掰,老娘也不差这一个朋友。] [我就知道男人都靠不住,都跟郭昌一样恶心。] [我没有家了。] 这天之后,似乎是过了很久郭悠才又开始写日记,这时她的字迹已经明显的好看了不少。 [笑死,当年刘楠绿我,现在我绿他妈,他肯定想不到还有叫我妈的一天。] [我为什么会从这种人渣肚子里生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页,郭悠写了整整一页的为什么,每一笔的力道都似乎要划破纸背,她的恨意几乎要顺着每一道笔划流淌出来,周之庭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或许这就是一切的开端。 在这之后,日记本中的内容骤然一变,变成了一个数据缜密的记账本,里面写满了她这些年的开支。 周之庭神色一喜,这就是他想要的东西!有了这个东西,他就能知道她最后一任男朋友究竟是谁了!他满怀欣喜地不断向后翻着,一张用红笔写的纸条从里面掉了出来。 他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这张纸条,没有一点犹豫地将其展开。 [我不该好奇去看的,我要死了,我会死的,可是我不想死,谁救救我,我不想死!谁救救我!] 在短暂的几行可以辨认的字迹后面是大片大片混乱的字迹,与前面字迹截然不同的暗红色字迹没由来地让人心里一哽,周之庭瞪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懂。 见他实在专注,郝文吃不下去了,不由也探头看了一眼,就这么一眼,他被纸上的文字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什么?!” 周之庭抬头看了看他,忽然福至心灵,把纸翻转了一下,纸上满是一个个叠在一起的死字,一个摞着一个,密密麻麻地套在一起,看着莫名让人有些眩晕。 可为什么这些死字却偏偏是反过来的,就好像……是有人在郭悠写日记的时候,站在她面前写下了这些可怖的文字。 这个事暂且不论,郭悠竟然对自己的死亡早有预料?难道她并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周之庭浑身冰冷,他再次翻开了日记本的后半段,找到了最后记录下的几段开支,那个害死她的人或许就是这几段开支的主人。 “卫祥……” 周之庭的手指停留在了那一列上,本上记录的最后的汇款时间与昨天高志强查到的银行流水对上了,那些海外账户的主人一定就是这个叫做卫祥的男人。 他沉着脸收起了日记本和纸条,语气沉重:“这本日记是重要线索,我需要带走。” 郝文自然没有异议,他忙点点头,“对了,除了这本日记之外,她还跟我说过一些事情。” 说着,他挪了挪凳子,见隔间还算安全,便几乎贴在周之庭身旁,凑到他耳边悄声说:“她最后那任男朋友的身份很不一般,那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让她去送一些东西给不同的人,每次送完之后那人都会给她一大笔钱,她之前也没有看过盒子里的东西,但有一次她又帮忙去送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盒子,然后她就变得很神经质,总觉得别人要害她!” 周之庭的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他脑子里有个想法一闪而逝,但却没能捕捉到,只好捂着额头低吟了起来,他开始头疼了,疼得像有个工地在他脑子里开始施工。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郭悠鲜红的字迹在他脑海里不断盘旋,魔咒似的挥之不去,最后变成了一个大而扭曲的死字。 郝文被他突然煞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用勺子盛了一勺白饭往他嘴里塞,“你你你你你是不是低血糖了?赶紧吃一点饭补补!” 周之庭没有力气推开他,只能咽下这口米饭,朝他摆摆手,过了半分钟左右刺痛感才渐渐消散,他疼的眼白里都是红血丝,配上他脸上暗红的伤疤和灰白无神的右眼,显得分外吓人。 是他自己不愿意吃药的,头疼也没办法,忍忍吧。 周之庭缓了好一会,才朝满脸担忧的郝文笑了笑,“没事,刚刚有点不舒服,现在已经好了,谢谢。” 郝文脸上一红,忙摇摇头,“没事,哦对了,我可不是她的什么帮凶啊,是她跟我借的卡,她要是犯事了应该不会影响我吧?” “你可能会被拎去警察局拍反诈宣传视频。”周之庭拿起筷子夹起有些冷了的菜吃了一口,寡淡的味道让他悻悻地放下了筷子。 “啊?!真的假的,你可别吓唬我!”郝文花容失色,悔不当初。 周之庭一手撑着下巴勾了勾唇角,“快吃吧,一会就凉透了,等案件结束以后我可不会请你吃饭了,免费的饭能吃一顿是一顿。” 郝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然后才噘着嘴“哦”了一声,用筷子夹起了周之庭刚刚夹过的那道菜。 “这道菜做的不行啊,怎么跟打死了卖盐的一样?” 周之庭闻言神情一僵,他呆了片刻,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香气扑鼻的菜肴喂进嘴里,就像变成了一团没有味道的蜡。 他喉头一动,勉强把那团东西咽了下去。 一顿对他来说真正意义上味同嚼蜡的饭吃完,周之庭拿出了一根项链送给郝文。 这项链是叶可的手笔,素银的链子,中间挂了一个海豚形状的素银小吊坠,实际上海豚的眼睛是特意镶嵌进去的一颗紫金朱砂珠,而海豚里面还被塞了一个小小的符纸。 叶可平常卖这玩意都起码上万的,现在却被他转手送给郝文。 郝文没想到会收到礼物,一下子从脸红到了耳根,他支支吾吾半天,接下了项链,“我、你可别勾引我啊,虽然我是gay,但我很有原则的,我不跟直男搞对象!” 周之庭呆了半晌,才隐约从他话里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苦笑起来,“你想到哪去了,我这是从道观里求的项链,你那天不是出现了幻觉吗?我想着送给你让你静静心的,我没有那个想法。” “好吧……”郝文有点失望,他戴好项链臭美了一会,便跟周之庭道别离开了。 周之庭一个人坐在包间里,靠着椅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知道抑郁症并不仅仅是表现在情绪上的疾病,更多的是表现在大脑皮层内部的损伤。 但他真的没有想到,才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就开始失去味觉,而头疼的症状也在不断出现。 既然不吃药也会头疼,那还不如吃药呢。 他思考了很久,还是从兜里摸出装了很久却没少几颗的药瓶,倒出两颗药生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