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对他而言，女巫哪天把天捅漏了他也不奇怪。　　 他只是点点头，随后说道：“我会尽力……但我不能保证成功。”　　 “我们从不能保证一件事能够成功。”玛西亚说道，“尝试着挣扎总比停留在原地要强。”　　 “你总是有道理。”西弗勒斯叹了一口气，男巫最终还是选择抽身离去，他转过身，身后的帷幕已然撤去，木门出现在他眼前。　　 他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在离开前说道：“记得喝掉魔药。”　　 玛西亚哑然失笑，她想了想，还是把那个玻璃瓶收进了口袋。　　 她披上那件已经完工的长袍。神皮既冰冷又缓和，刚与皮肤接触时，这种诡异的触感让鸡皮疙瘩全体起立。　　 不过紧接着，皮肤接纳了另一层皮肤，这件长袍也变得服帖，仿佛一件没有针线缝纫的天衣。　　 她提起那把跟随她南征北战的剑。倘若西弗勒斯能更仔细地打量这把剑，他就会发现：这是那把陪伴他们走过逃亡之旅的长剑。　　 不过，这也不能责怪西弗勒斯的粗心。在大部分之后，这把剑的表面都缠绕着熊熊燃烧的黑红色烈焰，看不清长什么样才是正常情况。　　 命定之死的寄宿改变了金属的形态，它的末端卷曲着，一如火焰向上盘旋的形态。　　 玛西亚走出帷幕掩盖的房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烈火燃烧的铁路旁。　　 热浪扑面而来，一阵阵敲击金属的声音逐渐清晰。　　 原先为她服务的铁匠是一位稀人。这位稀人听说了玛西亚从外神杀到半神的光辉事迹之后，连夜从永恒之城抵达了这里——她说自己虽然更喜欢与灵魂交流，但在打铁一道上也略知一二。　　 在看向她绿莹莹的眼睛时，玛西亚总有种奇异的亲近感。　　 今天她并没有守在炉火旁边，而是久违地掏出了许多束带着淡淡幽光的铃兰。她闭着眼睛，似乎正在与某位英灵交流。　　 一个看起来颇为高大的混种取代了她的位置，此刻正不断挥动着打铁的巨锤。　　 玛西亚刻意放重了脚步，这位调灵师睁开眼睛，微笑道：“玛西亚，你来了。”　　 混种一激灵，条件反射一般就想跪下。调灵师轻轻一抬手，混种被一阵轻柔的风托起，一下子立正了：“你怎么没同我说，有一位颇具天赋的锻造师加入了我们的行列？”　　 锻造师？这事有人和我提过吗？　　 混种与这股力量搏斗了一下，最终还是弯下了腰，以示尊重。　　 不过，在长期带领队伍的过程中，玛西亚早已学会了一点儿沟通的小技巧——比如现在先别那么实诚，也别正面回答。　　 混种铁匠感觉一束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那眼神中带着探究，却并没有旁人看到混种之后的厌恶与憎恨。　　 他对这些恶意再熟悉不过，也再没有人比他更善于寻找这种恶意。　　 那来者的声音说道：“锻造师，你的姓名？”　　 他首先被人称作锻造师，而不是一个“混种”。　　 玛西亚听见这个铁匠说道：“修古，我的名字是修古。”　　 “我原本被角人抓去当奴隶，因为您的火焰，我才有了脱身的机会。”　　 “他的技艺比角人还要精湛。”稀人调灵师插话道，“起码比我要强。”　　 修古的脊背颤抖了一下：“请您别这样说……”　　 玛西亚轻轻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锻造师修古，我有一个请求。”　　 修古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或许是习惯了角人的鞭笞与辱骂，现在他居然不适应起来：“请您吩咐。”　　 他见到了一柄扭曲的长剑。最锐利的剑尖已然弯曲，属于一个锻造师的本能让他轻轻抚摸上这久经战阵的凡铁，随后被剑身里蕴藏着的火焰吓了一跳。　　 玛西亚这才想起来里头还寄宿着一位重量级，连忙把黑红火焰抽离。　　 这下这柄长剑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一把普通的剑，除却外形，与士兵们手里拿的直剑没有任何区别。　　 她说道：“锻造师修古，请你为我锻造一把能够狩猎神只的武器吧。”　　 西弗勒斯此刻正守在传说时代铁锅改造的坩埚旁边。他紧蹙眉头，第一次在熬煮的魔药跟前走神。　　 点燃黄金树——她要怎么做？用什么点？火焰熊熊？厉火？不对，她手里现在没有魔杖。　　 黑焰？似乎从来没见过传说时代的玛西亚使用它。　　 那么，或许是命定之死？　　 可她要与谁合作呢？她的妹妹玛莉卡？西弗勒斯也向托莉夏和卡里曼两位调香师打听过，得知这位神人的律法名为“黄金”。　　 “如黄金般不老、不变、不朽——人人都能抵达永恒。这就是黄金律法。”热心的调香师解释道。　　 这听起来与玛西亚的死亡律法背道而驰，因此可以排除掉。　　 难道她打算自己上？提着剑杀上黄金树，再用命定之死把木材烤成炭……　　 根据他对女巫的了解，她完全干得出来。　　 西弗勒斯的面容严肃了起来，他拿起放在一边的笔记（在他与两位调香师的努力下，这本笔记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被填满），翻到一页空白，飞快地写道：烫伤治愈的原理与方法。　　 卡里曼活动了一下脖子：“似乎很久没看到玛希亚斯了。”　　 “身为殿下的护卫，我们见不到很正常吧。”托莉夏一边萃取植物，一边随口回答道。　　 卡里曼摇了摇头：“不，其实玛希亚斯在外面行动的时间比在殿下身边的时间要长……算了。”　　 西弗勒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根据玛西亚所说，影子野兽肩负监视神人的职责……倘若神人表现出任何叛离的倾向，影子会带走她们的生命。　　 是现在吗？在点燃黄金树之前，玛西亚决定先解决掉负责监视的影子？　　 被派到地下河去观察游牧民族蓝衣剑士与腐败女神战况的玛希亚斯还不知晓，就在他身后的阴影里，走出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玛西亚并没有用那把熟悉的长剑，临行前她随手从兵器架上拿了一把剑，好在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