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老医师好半晌方才回过气，扭过脖子不愿再看这气死人的小子，他看着老村长父子二人，自牙缝挤出两个字：　　 “给钱！”　　 村长眼皮微抬：　　 “多少？”　　 “三十…不…至少一百两！”　　 医师深呼吸两口，闻言转动眼珠三番改口，“对了，还要护送我离开！这鬼地方老夫呆够了！”　　 村长点头，爽快道：　　 “钱不给，但人你要治。”　　 说完，面对老医师错愕表情，村长阖上了眼皮。　　 陆宇同情看着老医师，却没有兴趣过问多余的事。　　 “嘿嘿。”　　 郭队长抬手一挥，几个手持粪叉的年轻人靠近两步，明晃晃包围了那个无助的老医师。　　 “强盗！简直有辱斯文！你们跟那帮匪类果然是一伙的！”　　 老医师骂骂咧咧，瘦弱身子果断靠近过来，边跑边脱了靴子，自鞋垫下掏出一张皱巴巴符纸，怒道，“给你们便是，清心化雨符，只有一张。”　　 符纸递出来，周围众人齐齐倒退没谁去接，连老村长都忍不住退后一步。　　 捏着鼻子的陆宇只是好奇：　　 “如何使用？”　　 “仙人用法力，凡人火烧后和水服用。”　　 老医师说着嘴角翘起，“到底要不要？”　　 陆宇没再接话，众人面面相觑。　　 “要不试试？总是个法子。”　　 老村长说着，视线扫一圈，“谁来？”　　 “我不要，我身子骨好！”　　 “我家兄弟多，给别人吧！”　　 “俺没病，不晓得叫我干嘛呢？”　　 一个个村民连连摇头摆手，连担架上的刘大婶也强提一口气满脸挣扎和抗拒。　　 “不能烧纸，用你罐子里的药治。”　　 郭队长定下了结论，随后上前两步将老医师一手提溜到刘大婶担架前，“就这个，治好你就可以走了。”　　 “呵呵。”　　 老医师气地直捋胡子，却又无可奈何，低头翻着腰间瓶罐，正自唉声叹气了一会儿。　　 余光一瞥，见到边上少年也是同样的处境，对方已经半蹲在几个倒地呻吟的村民身旁，老医师心中火气全消，更难免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于是脚步稍挪了两步过去。　　 还没出言安慰，老者就隐约听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对话：　　 “我开始治你了。”　　 “来吧小神医。”　　 “不行啊，那，我帮你治好病，会有一点负面效果。”　　 “啥叫负面效果，不是治病吗？快治啊！”　　 “还是不行，我这是施法治病，需要将药送你嘴里？”　　 “陆小神医，求求快开始吧，我头好晕受不了啦！”　　 “咦，可以了，原来如此，幸好有提前准备，来张嘴吃药！”　　 “下一个到你了，我施法需要——”　　 “同意，塞俺嘴里吧！”　　 这次，老医师仔细观摩了下，发现这少年将手指伸进个小瓶子沾些许绿色粉末，弹进倒地患者嘴里，那额头染血的患者立马双眼一瞪，拍拍屁股就起来了。　　 老医师心中大感惊奇，这少年难道真有救死扶伤的本事不成，老夫曾有幸拜过那位大内出身的度世仙人学医，人家公公也不是这么施法的呀？　　 站着那些村民先不说，一时见不到什么害处，其他人在他眼里虽是皮外伤，让他出手没个十天半月可下不了床。　　 直到十几次之后，老医师依然摸不清门道，直感觉原本看着普通的山村少年，越发高深莫测起来！　　 正要过去向小神仙虚心讨教一二，就见到少年这回自小瓶子没捣出药粉，左右瞧了瞧，飞快从脚下薅了把半枯草叶，揉了两下便敷衍塞进小瓶子，随后继续走向下一位嗷嗷待哺、早已张大嘴的村民……　　 “没救了，这村人上上下下都是疯子！”　　 见此，老医师气得揪下自己好几撮胡子，口中骂骂咧咧回到他负责的病患前蹲下，手中垫了张破布号着脉。　　 很快老医师就连连摇头，左右看了眼见没人注意，偷偷摸出个小药瓶，掰开刘大婶的嘴往里强灌，之后使劲抚合那双痛苦眼睛，状似慈悲念叨着，　　 “反正你这老太都大半截入土，多喘口气也是祸害身边人，老夫索性送你一程……”　　 老医师才灌完药，那边陆宇手脚麻利很快忙活完了。　　 ……　　 【匹配成功，善意之种已扎根！】　　 【发芽期倒计时：一小时】　　 ……　　 【匹配失败，善意之种已枯萎！】　　 ……　　 【匹配成功，善意之种已扎根！】　　 【发芽期倒计时：三天】　　 ……　　 三十九人，除了妞妞身体健康无病害，还有三人匹配失败，陆宇微微皱眉，但表面不动声色，记住三人模样后就让这群村民原地稍等。　　 他转身看刘大婶依然倒在担架上，不知死活的虚弱模样，而那老医师却置之不理，反而在一边拉着刘大婶孙女妞妞把起了脉。　　 陆宇走来刘大婶这边，蹲下正要例行检查，余光暼到旁边老医师扭过头，似笑非笑问了句：　　 “忙活半天，你这就算治完了？”　　 “嗯，对了，你手里那个小患者没病。”　　 陆宇随口回了句，伸手扒起刘大婶眼皮，就见一双浑浊双目，以及瞳孔放大渐失去色彩，他赶紧查看面板：　　 【灵田：刘大婶（生机断绝期）】　　 【病害：肺结核晚期，砷化合物中毒】　　 合该你当个替死鬼，老药师笑了声，于是置若罔闻说：　　 “那老夫继续给这小丫头看病了。”　　 “陆家哥哥都说了，妞妞没病！大哥哥最先给妞妞看的！”　　 这时，小女孩用力挣脱老医师的手，跑到陆宇身边拉着他衣角，眼巴巴看着他：　　 “大哥哥，阿婆怎么样了？”　　 陆宇脸色很冷，缓缓抬头对那老医师，一言不发。　　 “小子倒有点本事，老夫也是心善见不得老太受苦，就给喂了二两砒霜罢了，不必谢老夫。比起你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老夫已经很仁慈了……”　　 老医师踱步走近半步，低声又笑说一句，“划个道出来吧，要不等这村子死绝，咱们两个郎中各奔东西就是。”　　 【灵田离魂倒计时：十，九，八……】　　 还好系统信息底下有这一栏，陆宇听到耳边混账话，他憋着一口气凑到刘大婶耳边说：　　 “大婶，吃药吧。”　　 “小子何必装这么像，老夫自问行医数十载，还没见过对死人说话的郎中，当真我不如也……”　　 老医师仍在边上低声嘲笑不停，伸手推了把站起来冲他打来的小女孩，大声呵斥，“你老太死了，已经死透了啊啊！臭小鬼敢咬我！”　　 “你们可都看见了，不是老夫先动的手！”　　 恼恨的老医师作势拉扯住妞妞，欲给这小丫头一点颜色看看。　　 “果然，是我多想了。”　　 见此闹剧，村长叹了口气拄着拐杖转身要走。　　 “之前不是…算了，起码外伤他还能治的。”　　 郭队长同样喃喃自语，就带领几个旁边守卫快步靠近准备收拾残局。　　 【未经灵田主人同意，天赋释放失败！】　　 【三，二……】　　 陆宇心中焦急万分，可惜刘大婶似乎残留有主观意识，处于弥留之际又无法明确表示同意。　　 “好——”　　 随着倒计时归零，就见到眼神涣散的刘大婶这时张嘴吐出口氤氲黑气，嗓音低沉悠长，仿佛岁月流逝殆尽一般。　　 陆宇飞速把手中冒出的一粒白光，逼退着黑气一同塞进刘大婶嘴里！　　 【灵田属性相符，善意之种播种成功！】　　 【发芽期倒计时：半小时】　　 “终于，活了……”　　 陆宇顿时瘫坐泥地，欣慰笑出了声。　　 接着，担架上死尸般的刘大婶双目圆睁，面孔狰狞扭曲。　　 这小子果然疯的，旁观全程的老医师表情镇定不已，并大声下了判决书：　　 “回光返照而已，人都要死透了，你个假郎中还在这玷污死者！我看老人家就是吃你的药毒发——”　　 话音未落，在一众村民惊叫声中，刘大婶一个鹞子翻身蹦跶了起来，左扭扭腰右踢踢腿。　　 随后，刘大婶冲过去夺回自家孙女，口中如河东狮吼：　　 “你他娘说谁死透了！”　　 同时，刘大婶起手抡圆，“啪啪”两声打在老医师老脸上，犹不解恨补了一脚。　　 老医师直接飞起三步远，旋转着甩出几颗牙栽倒在地。　　 老村长猛然转身正好看到这一幕，倒吸一口凉气。　　 “神医啊！”　　 “我等有救了！”　　 “好，好啊！大恩人！”　　 欢呼声大作，全场众人疯了似挤到刚爬起身的少年周围，热情赞颂不已。　　 老村长拄着拐跑来，颠得脸上皮褶子一颤一颤，经过老医师旁边，不忘吩咐看押他的两壮汉：　　 “对了，放了他吧，医师先生你可以走了，趁这会天黑，说不定能逃出‘红山’的势力范畴。”　　 说着，两壮汉赶忙搀住老村长就往人群那边而去，没人再理会这位曾号称活菩萨的老医师。　　 “……不可能……一次救治如此多人……没有法术痕迹……”　　 老医师捂着脸狼狈站起，离开之际一步一回头，眼中全是人群中央的陆宇身影，脑海尽是不可思议，以及隐隐的兴奋！　　 最终，老医师独自走了。　　 这边，所有村民们已经把陆宇抱着高举起来，喧嚣庆贺声中，或是起风了，众人眼角各自带上湿痕。　　 ……　　 热闹好阵子，厨屋里不少小脑袋频繁往外探，婶婶们端菜摆好一桌桌菜肴，第三次过来叫人时，村民们总算放下了这个以事实证明自己的小神医。　　 陆宇双脚落回地面，没见到那个老医师身影，反而看到边上村长父子，以及五六个老人家围了一圈，正在说什么。　　 被人们簇拥路过，隐约听到几句：　　 “真放他走？万一他泄露陆小神医……”　　 “‘小儿治瘟’这种疯话，说了谁信？”　　 “再者，你觉得他走得远？”　　 “也对，以红山上那匹贪狼的性子，过只蚂蚁都要被他榨出一滴油来，何况那都开始缺粮了……”　　 “看他这次运道吧，还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陆宇边走边环顾四周，欢声笑语中越发沉默。　　 这一天经历下来，陆宇总感觉小山村许多地方透露着不对劲。　　 性格彪悍可以说是民风淳朴，但这村人似乎并不排斥那所谓红山匪徒的样子，大人们谈论起来除了避着点孩子，甚至见不到什么顾忌与畏惧的表情……　　 这莫非是个强盗村？　　 陆宇观察了一个个入席村民，被请上主座席位的他却陷入深深疑惑，直到跑出灵堂的妹妹哭着过来抱住他，陆宇才回过神眼睛温柔下来。　　 月光下，夜深人未静，正是酒肉酣畅时。　　 ……　　 后半夜。　　 朦胧淡月云来去，唯有暴雨依旧。　　 村民有着经验般掐点散席，似醉非醉的陆宇被妹妹搀扶回家，此时已躺在床上眼神清明。　　 头枕着胳膊，陆宇做起了新一轮尝试：　　 “既然灵植可以治病，可以种植我身上吗？”　　 【本系统灵植无法对宿主生效。】　　 “种植对象有什么限制？”　　 【拥有智慧的生灵，以人族最佳。】　　 “若种植到修士身上，对我有何风险？”　　 【种因报果天赋发动后，无视双方修为差距植入您的专属灵植，前提是事先得到对方同意，期间允许宿主一定程度言语美化和修饰，否则强制操作灵植成活概率将大幅降低。】　　 “以出卖自身为灵田的代价，患者获得了痊愈的机会，看上去倒是很公平的契约？”　　 【……】　　 一句接一句，陆宇问了许久。　　 经过系统解答和白日里实际操作，他总算了解了自己天赋的原理，困意如浪潮开始一阵阵袭来。　　 不知何时喃喃声渐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