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仙人灵气
隔两日,晨时。 长风稍静,骤雨初歇。 陆宇伸着懒腰出门,所见天光正好,灼灼白日低垂,尚且藏在村舍瓦檐之间。 四下鸡鸣狗吠,厨屋传来飘香。 似乎快入夏的缘故,春末夜雨频发,本是耕田秧苗生长的大好时光,可惜穷山之地遭了瘟疫,不知多少百姓即将错过播种。 听说,村里没粮了。 好在这两天,总有人上门求医,都是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无需借助系统,陆宇一一开药方解决。 当然,这回药方是收了诊金的,至于药材去采药人那家购置就是。 闲暇之余,见屋顶缺漏,却没有瓦片修补,陆宇带着妹妹,以及前来帮衬的郭二虎,三人去野地割好一车鲜草,晒干混合黄泥巴填补了上去。 总算夜里刮风不再漏雨。 陆宇迈进厅堂,早饭已然摆上桌,两碗稀粥、一小碟野菜,加上两颗大红薯。 兄妹俩对坐开动,慢悠悠吃完这顿早点。 “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陆馨儿笑眯眯,起身收拾着碗碟。 “那中午,你自己多烧些米。” 陆宇同样站起来,准备再去趟村长家。 身后,陆馨儿以为他是去要粮食的。 少女拉着陆宇衣摆,轻声道: “哥,村长托大牛叔送的米袋,还够用半旬,加上这两天,村子其他人给的诊金,红薯堆了半个厨屋呢。” 陆宇回头笑着,拍了拍妹妹柔弱肩膀。 “知道啦,我可不是去添乱,那些收粮的老爷,已经够村里头疼了。” 看少女张了张嘴,仰头欲言又止的小模样,陆宇又问,“是不是觉着,哥哥有些不近人情,村子分明没粮食,我治病也要拿人家红薯?” 陆馨儿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都是看他们家里富裕,你才收下的,再说咱们饿了半个多月,现在能吃饱饭,已经强过村里许多人,多亏了哥哥你!” “嗯,红薯我放去了院子,小半在两颗山楂树交岔树洞里,大半在后院那口枯井边埋着,你记得不要告诉别人……” 交代完毕,陆宇停顿片刻才道,“哥哥可能要离家几天。” “好啊,就知道你这两天,一直心不在焉,又发癔症想去血刀门了吧……要是娘亲还在,非过来揪你耳朵……” 陆馨儿嘴里嘟囔着,急匆匆跑进屋子,很快抱个布包裹出来。 少女低着脑袋: “你小心些。” 包裹也塞了过来。 陆宇摸得硌手,解开包裹看去,果然家里米袋,几件新衣服全在里边。 少年伸出手,往那小脸颊一捏,指尖有些湿润,却没良心般笑了声: “你这丫头,我不过去隔壁几个村走走,给人治治病,顺便化缘些吃食,顺便很快回来的,乖乖在家等我。” 把米袋放地上,陆宇这会真走了。 此次出行,三天前就跟村长确定下来,让他带一队青壮四处摸个底,弄些粮食回来。 村里能动用的食物不够,是一个问题,他自己的私人原因,以及和妹妹往后的打算,更是重要考量。 前日他将家产清点了下,几间破旧屋中空空荡荡。 家里最值钱的,除了田亩地契,只有院门口两棵缠绵般的老树。 两棵山楂树,陆家于此定居之年,那对夫妻手植,而今亭亭如盖矣。 陆宇走远回头,妹妹正立在树荫下,抬头对着含苞初露的枝头静静出神。 …… 路上村民熙攘,家家户户有人扛着锄头出门,一个个还与陆宇热情打着招呼。 听他们所言,趁时令末尾抢耕些土地,或许能栽种出几样简易作物。 不时,陆宇能见到其中的肺结核患者,眼中尽是一亩亩专属他的良田。 虽然善之果实只是闻着香甜,暂时没什么实际意义,但看着那满村人头顶的红果子,他亦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丰收喜悦。 【灵田区域:郭家村】 【病害:肺结核(基本遏制)】 【医农仁心:三十二/一百】 【系统提示:剩余八单位灵田肥力缺失,善意之种发芽后,生长已趋停滞,预计开花期均大于十二天,请及时灌溉灵植所需营养!】 系统任务进度,比他预想的还要缓慢。 善意之种吸收他人善行作为营养,也因此,善行不足的人,脑袋上灵植迟迟无法结果。 陆宇再次确认: “浇灌所需,即是善行?” 【理解正确,善之灵植汲取寄生者往日善行而生长,不足部分需以行善补充,且善事必须与其本人建立因果关系。】 这便是陆宇必须出门的又一重要原因,他要去其他村子找找病人,也即是系统眼中所谓灵田…… 至于那不结果的八人,愿意就一起带上,不行他也不会勉强。 反正外边多的是患者,何愁没灵田可种植? 村长家挨着祠堂,没多久人到了。 “那些人没走?” “县城大老爷们,还在屋里吃茶呢。” 守卫点头致意,客客气气把陆宇放了进去。 一行人正好走出来,村长父子,以及郭家宗老。 最中央,却是几位穿着皂衣的带刀衙差。 “大人,请您网开一面,去年收成就不好,加上这场瘟疫,近来粮食实在紧缺……” “再说罢,先要那几亩仙家宝地不出问题……” 双方经过之际,有个圆脸的长衫男子扫了陆宇一眼,不甚在意提了嘴: “这是你家小孩?” 郭队长正摇头: “他是我们村——” 村字没说完,老村长就喝道: “蠢才,咱家亲侄儿,怎的不是算你孩儿!” 五位宗老或抚须长叹,或含蓄摇头,其中七舅姥爷辈分最高,抬手虚戳着郭队长脑袋笑骂: “整日苦哈哈只晓得舞刀弄枪,村长你这大娃都不顾家咯~” “啊?我什么时——” 郭队长愣了下,亲娘生他就死了,哪来的二弟,老爹外面偷偷续弦了? 这般一想,大牛余光看着不远少年,眼神隐隐不对起来。 “还敢顶嘴,自打当年分家,多给了你弟半亩田,二牛结婚,弟媳生孩,村里摆席好几次,你哪回去了?让你封个喜钱都舍不得!” 老村长捶胸顿足,“吾大儿不孝也!” 嚎一声,手一抹,皱巴老脸上,真就涌出了两行热泪。 “不孝”二字道出,郭队长再没敢多想,只得喏喏应是。 九尺大汉曲膝顿首,倒头给他爹跪下磕了一个。 边上,那略显削瘦的少年,似傻愣在原地,实则脚边正在悄悄挪移。 见此,圆脸大人笑眯眯,与身边同僚对视一眼,朝少年招招手: “小孩,你上前来。” 陆宇三五步疾冲而至,仰着红扑扑脸蛋: “大人,何事?” 大人语气和蔼,少年天真模样。 “我看你们村一片祥和,这些天过得怎样,粮食够不够吃,每日几顿饭啊?” “村子遭了病,俺村长爷爷家喝稀粥呢,晌午喝过晚上就没了。” “是么,家家都如此?” “也不是,今早去玩时,小虎子他们不愿出门,都说家里在喝凉水,着急干活的大人才啃了半颗红薯。” “嗯……那,你叫什么?” “俺叫郭小牛,但俺不喜欢。” “哦?” “等俺长大,也要改名,跟着大伯叫郭大牛。” 陆宇憨憨童言,惹得大人们哄笑,宽袍大袖摆了摆,又轻轻挨了句老村长斥责过后,少年撒野似跑进了里屋。 陆宇关上门,恢复踱步姿态。 随后找个干净茶碗,倒了桌上瓦罐残余的温热茶水,整个人靠在大椅上慢慢品味。 没过多久,郭队长也大步赶回。 大牛狠拍脑门: “对不住,刚才我一时糊涂!” 陆宇啜口茶水: “且罢,那事怎么样?” 说着,他又换新碗给对方倒茶。 “打听过了,外边早被封山了,除了官兵任谁都出不去。” “咱们这穷山看着封闭,其实四通八达,入山大路甚少,小道岔口却多如牛毛,平日采药打猎的,就不止咱们本县人口,加上有些偷摸寻个偏壤处烧去草木,私自耕地的山民更难以尽数,偏又在这春耕时令遭了瘟……” “方圆五百里均有病情上报州府,月前一封急令传至那些县衙,七八个县城驻军齐齐出动,在八方山脚扎营立寨,各处关要起了哨塔,胆敢乱闯者一律火箭射杀……” “就连咱山道口的永乐县,都被封锁戒严不许居民随意走动。” 郭队长接过茶碗,端着说了半晌,才一口气喝干,擦擦嘴又叹息一声,“听我爹探的底,也就附近这片地,长出的粮食金贵些,乃是染了仙气的灵米,县里才派了人进来抓紧收粮。” 这肺瘟如此泛滥,看来须得想个周全法子加紧解决,陆宇听完沉吟了下,念转间疑惑道: “仙气?” 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脑海中更没这方面记忆,陆宇顿时精神振奋。 许是回来前就得了老村长同意,郭队长抬头确认房门紧闭,便继续滔滔不绝: “仙气正是仙人们称的灵气,族里老人曾说,我们村脚底下埋了个宝贝,会往外冒仙气,山里山外有近百亩地不时沾染上几分,长出的米虽被叫‘杂灵米’,但仙人和老爷们都爱吃,传闻有部分还要往咱永州王爷府内送呢。” “大部分灵田在永乐县城郊,有一二十亩分散周遭几个村,咱们村就有七八亩地染了仙气,被官府一并征收又托管给村子,说是按时上缴灵米能免除咱村徭税,然而差爷辛苦攀山一趟可不容易……” “仙气发散就在每年这段日子,快则明后天,慢点同样是这半月工夫,到时那块地哪怕才埋的稻种,浇半瓢水立马拔似生苗,三日之内便可结出秧穗谷食,不过一月能抵得上全村两年耕作,最早有几户人家有幸尝到两顿,别的不说,我爹那般年岁都挺直了起来……” “山下提早让差吏进来,恐怕就是担心我们饿极之下,将上供的那些灵米给嚼吞咯。” 陆宇闻言默然,这大乾朝廷在山里遭了瘟疫还遣人进来,不是关心此间百姓死活,而仅仅是为那少数上位者的口腹之欲! 作为蓝星青年的现代灵魂,表示完全无法理解…… 两人各自端坐,静静饮茶。 恍惚间,有脚步声传来,随着一道敲门声: “队长,外出护卫人员已经到齐了。” 陆宇回过神看向郭队长,对方只道了声珍重,又说,村里不必担心,你妹我已让人接到这边院落,自有女眷照料。 于是,陆宇点头,放下早空的茶碗开门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