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为她老人家,一样一样大事,都要做好。你放心吧,老村长。” “你想怎么做。” “听我说,今天你屋里麦求富哥,暂时不在村里吧。” “是的。” “求华妹妹,也还小。” “对。” “那我麦救济,就是你们家的大孝子了。” 麦救济说着,那双眼睛,竟然差不多就全是了血红色。声音也快嘶哑掉。他那话还没有说完,就朝着前面的灵堂,怔在那里稍后,双膝一软,”咚“的一声,人就跪了下去: “阿菊婶婶,你的大孝子,麦润东,今天来见你老人家来了。你现在的大事情,就看我麦润东吧。我会一路顺风,带你老人家,安安逸逸,去听涛山的。” 老村长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冲上前去,要把他给扶了起来,说: “麦润东,麦家大兄弟,求求你了。你要做好事,我万分感谢你。也快别这样。事情啊,你晓得。只是我和你,有一点点不相同的。” “你是政府大领导,当官的。” “这算什么官哟。” “我是农民。” “不是这样说的。” “那你怎么说。” “你到我家里来做这,做那,那可是使不得的事呢。” “这样。” “你知道,在我们家里,有富贵儿子。只是他人不在家里,也是来不及,从那边赶回来啊……。” 话说这里,老村长要说的许多话,在喉咙里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麦救济这边,根本没有让他说完,抢过话来说: “老村长,哪个敢说,你们家里,怎么就没有孝子?大家不是没有看见,我麦救济,就是你们家的孝子!” “你,怎么是我家的了?” “我晓得,你家里,是姓麦吧。我麦救济,不是姓你们的麦字吗。” “是的。” “那跟你们,不是一个姓吗?” “对。” “不是一个祖先,一个祠堂?” “是也是。不过。” “不过什么?” “姓是姓,家是家。家不是姓。姓,也不同家。” “我麦救济,就是认定了,是你们家里的大孝子。麦救济,今天专门来,就是要给她老人家,嫁给你们家的老人,来好好送个终的。” “这样。” “刚才我在门前的河涌里,就给她买了‘水’。这不,就回到家里来了?” 老村长听麦救济话说到这里,人倒是惊得又发了呆。连连说: “真的是使不得呢。麦救济同志,我们虽然是一个村的。哪里能让你亲自来,当我们家的孝子。这可是万万不敢的……” 这边没等老村长说完。麦救济抢过话头: “求求你了,老村长,我怎么,怎么就不能?就不能给你们家,当当孝子呢。想想看吧,我麦救济的爸爸,早在很多年前,就饿得没有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过来,我一个孤儿,在东莞村里,就是吃着村里的百家饭,一天天长大的。” “你吃的是百家饭。” “麦救济,可以这样说,就是东莞村人的儿子。” “不是我一家。” 是村里家家户户的儿子。在今天的日子里,你们家的儿子富贵,临时不在家。却出这么个天大的事,就只有让我麦救济,来给你们家,当上一回孝子。这事,还有哪个敢说,有什么行不行的?” 老村长不听他的话,还要拦住他: “那不成的,你就是吃的,村里人百家饭。可也不能,去当百家人的孝子。更加不能来我们家,当孝子……再说……” 麦救济再次拦住了他说话: “你晓得吗?我吃得最多的,还你家的饭呢?” 他这句话,把老村长,倒是给弄得愣住: “这是怎么说的,你吃得最多的,是我家的饭?” “怎么不是。要不是有你们家,平日里那一碗碗大白米饭,香喷喷的大番薯。我麦救济,只怕是早就饿死了有好多回呢。” “是吗?我家里,哪来的这么多大白米?” “你想一想,一年一年过来,我从那么小,到这样高,不是你老人家,帮我到上面,去要的那一次次救济款,救济米?要的那些新衣服,新棉被?尿素袋子。” “那,是我应该做的。” “要不是帮到我到上面去,三番五次去要,那时我年纪小小,哪里又懂得什么。要不是有我敬爱的老村长,我麦救济,不早就饿死了?也会冻死的?或者干脆,就病死了?” “麦救济哟,你说的这话,是很不对的。” “我造谣了?” “那倒没有。” “反动了。” “乱说。” “错了。” “这就有点。” “为什么。” “你年年得的那些粮食,衣服。那可是上面政府,关爱我们农民,你是一个孤儿,得送给你的。” “尿素袋子呢。” “这倒是我看你衣服烂的快,找了镇长,开后门,才帮你要到的。” “那袋子做的裤子衣服啊,你晓得吗?我穿了五年,都没有烂。” “只是我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 “敬爱的老村长同志,这么久了,我知道。从小到大,我的政府,不就是你吗?” “胡说什么?我是我,政府是政府。这可是不能乱套的。” “老村长,你,就是我的政府?说了这话,哪个敢说,我说错了?” “就是说错了。我和你一样,也是两脚干泥巴的农民,与你相比,我是老农民。具体点,是为你们服务的老农民。哪里敢说,自己是政府?” “我清楚记得,村里人也应该记得。有好几回,上面有的人,都在讲我,年年拿救济。有几年,就不肯给我救济补助了。还是你帮着我,一个人坐在公社的院子里,一直坐到那月亮,都升起来,伸手不见五指了。就只差不多为了我,给别人去磕头了。” “听哪个说的,夸张了。” “这才感动别个。现在,救了我命的政府里面,有一位老人家去了。我来帮她当回孝子,这有什么不可以?要是这样都不可以,那那些说不可以的人,我倒是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人吗?” “越说越乱了。” “我就是要来当孝子。为了要当好这孝子,就是要违它一次规,犯它一个法。又有谁敢来管哪个再要来管我,不让我当孝子,那就是看不起我麦救济。” “我担戴不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