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雨更频繁，雨姬撑着伞，听雨，走到一所悬在两座山峰间的木桥前，木桥不知何人搭建，有些时间，是由长绳长木接过对山，横排了平整的木板，因年头久，已有几处空陷。　　 当雨姬撑伞走到桥中间，忽有一灵物亦虚亦实的在雨中出现，对方开口便问。　　 “雨太大了，能不能跟你借下伞？”　　 远处，袁娘骑在树上，用手挡了眼前的雨看，见桥上真的出现一只羊，她忍不住跟一旁的江夙夙讲。　　 “它胆子也太大了，敢跟雨姬借伞！”　　 江夙夙点头，抹去脸上的雨水，认真的看。　　 有人悬赏三千两白银，她才走了这趟差。　　 说是这山中一到下雨，就有借伞的妖怪，有伞的跟人借伞，没伞的也要跟人借伞，答应借伞的，大多活着离开，不答应借伞的，是一个也没活得下来。　　 雨姬俯看能开口说人话的白羊，想了想，把自己的伞递给了它。　　 白羊见到，咩了一声，上前用嘴咬住伞柄，转身离开，雨水大得把它的身影渐渐藏了起来。　　 雨姬没有去追，她之所以会来，是知道事发在两峰之间的木桥上，生怕江夙夙鲁莽，会从桥上摔下去，遇到危险。　　 白羊离开，江夙夙只看着，也不动弹，因为她在雨姬的伞上撒了骨香，哪怕对方是个鬼，闻着味道，她也能找到对方所在。　　 等雨停，雨姬给袁娘和江夙夙弄干了衣裳，望向近处树枝上的满枝滴泪。　　 “又不会打伞，为何要借伞？”　　 江夙夙扣着耳后想了想。　　 “不知道，我只想知道，人是不是它杀的。”　　 袁娘想到白羊那可怜巴巴的模样。　　 “也许是被冤枉的，一只羊而以，人畜无害。”　　 雨姬听了，转身看向江夙夙跟袁娘。　　 “我是在这儿等你们？还是先回长安，等你们回来？”　　 江夙夙看向雨姬回答。　　 “你回吧，雨姬姐姐，小事而以，本就不想劳你出来。”　　 雨姬点头，伸手幻出一把伞，这些年，她撑伞都撑出了习惯。　　 雨姬走后，江夙夙跟袁娘拿出干粮，打算吃饱，去找那白羊。　　 然是山雨，反复无常。　　 江夙夙跟袁娘没得选，只能冒雨过桥，好在袁娘以前活在深山，受猩猩所教，即便下雨，只要有一根绳，对她来说，过桥并不困难，江夙夙两次脚滑，都好在有袁娘帮她。　　 雨姬的伞沾了骨香，哪怕是大雨，也很难冲散，江夙夙寻着骨香的气味，带着袁娘翻了两座山，轻松寻到白羊。　　 只见白羊立在雨中，在它面前，或是有座坟，但看着，分明是个土包，土包前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伞，有的烂得只剩骨架，骨架的颜色看起来不知道是几度发霉，有的则很新，最新的自然是雨姬的那把雨伞。　　 白羊专注在自己的世界，完全没察觉到江夙夙她们的到来，仿佛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就躺在它面前，只是紧闭着双眼。　　 “就因为他借给你一把雨伞，你就喜欢他？如今孤零零躺在这儿，如此凄惨……，你看到了吗？我能给你借来好多伞！”　　 听到这句，江夙夙一把拉住正要上前的袁娘。　　 白羊仰望天，万千雨水扎向它的眼，什么是眼泪，它已经无法分辨。　　 江夙夙等它悲伤完。　　 “祭奠完了就走吧，跟我回斋宅。”　　 听到声音，白羊吓得跳开，看向不远处的江夙夙。　　 “你是谁？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江夙夙顶着雨蹲下，看向白羊的眼。　　 “我叫江夙夙，来自长安，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抓一个借伞的妖怪。”　　 白羊一下愣了，清澈着一双眼。　　 “妖怪？！”　　 袁娘上前指着白羊。　　 “说的就是你，你就是妖怪！”　　 白羊听了，想指自己，却发现羊腿很难朝自己弯。　　 “我？我是羊啊，我怎么会是妖怪？！”　　 袁娘啧了一声，学江夙夙蹲下。　　 “你是一只羊，居然会说人话，你不是妖怪？难道我是妖怪？”　　 白羊听后，转身耸了下身体。　　 “我没显形，你们却能看到我，你们才是妖怪。”　　 江夙夙耐着性子，正想与白羊说道说道谁是妖怪，白羊却眼睛斜后看了她们一眼，然后奋力一跃，撒腿就跑，把袁娘都给看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夙夙……它跑了，怎么办？”　　 江夙夙起身，抹去脸上的雨水，看向白羊逃跑的方向。　　 “我把骨香下在了伞柄，算它倒霉，咬了伞柄，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散。”　　 说是这么说，江夙夙可不想十天半个月都困在这深山，抬腿便追，袁娘见了，追她而跑。　　 一场追逐，在密林之中，斜壁之上。　　 为了不让树枝刮到袁娘的脸，江夙夙跑过的地方，把拦道的树枝一一折断。　　 追着白羊跑了一天，几乎是跑遍七八座山，雨水不减，天却暗淡。　　 一有逮到白羊的机会，江夙夙不愿花时间纠缠，扯住白羊的后背，直接抱进怀。　　 白羊急了，咩咩的叫，拼命的挣扎，可它没有江夙夙的力气大。　　 追来的袁娘见江夙夙抓到白羊，有空问她。　　 “对了，夙夙，你不是说你看不见鬼吗？怎么它不显形，你也能看见它？”　　 江夙夙气喘吁吁，跑了一天，累得够呛。　　 “它能杀人，我想，不只是一个魂魄这么简单。”　　 白羊听了，口吐人言。　　 “放开我，你这个坏蛋！”　　 江夙夙看向怀中白羊，腾出手拍了下它的脑袋。　　 “杀人的才是坏蛋！”　　 白羊扭头看着江夙夙，一脸不服。　　 “我杀的是坏人，不是坏蛋！”　　 天快黑了，江夙夙不想跟它在雨里争辩，随便开了条下山的路，下到山脚，选了个好挖的山壁，徒手挖了个能躲雨的山洞出来。　　 袁娘用衣带把白羊绑好后，去附近的农家，偷回了两捆柴。　　 她们虽是淋了雨，好在身上的火折子没坏，火光很快将全身湿透的两人温暖。　　 江夙夙本想脱光了烤干衣服的，好在袁娘劝了劝。　　 白羊被绑在一边，看到火，它就想起自己死得有多惨，它被刮光了毛，串在一根粗树枝，架在火上，转啊转。　　 想到过去，白羊认命的趴下，掉了两滴泪下来。　　 江夙夙虽然好奇，但尽力忍着，她想把白羊带回斋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