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回家背债的故事
来子回到华为工地后,竟在一念之下毅然决然想到干脆明天就回家去算了,并很快就决定下来了。来子从想起明天就回家去,到最终决定下来的过程越短,就越是表明他的这个决定完全是自然而然的结果。 之前来子一点也没有回家的想法。他也为这个突然的决定感到惊奇。就好像是突然来了灵感,才会产生这个决定,这真是天意。 明天就是3月5号了,是所谓开始培训的日子,但来子已经彻底对应聘当群众演员的事悲观失望起来,以为实在难以奉陪到最终结果出来,最终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自讨苦吃而已。更为难过的是就因为他应聘当群众演员这件事,让他连连碰壁,没有一处顺利过。人要倒霉起来,连喝水都会塞牙,放屁都会砸了脚后跟,几乎成了他这次在深圳患上的绝症,也确实给舅舅们添了很大的麻烦,在舅舅们面前丢尽了面子,实在过意不去,再不愿这样发展下去,不得不怀疑他在深圳这个社会的适应能力,怀疑他的打工能力。比打工最没出息谁都比不过他,比打工最丢脸谁也比不过他,就更不用说比打工挣钱啦。就算他勉强能在深圳过活,也不是他甘愿能忍受的一种命运。 性格即命运,来子并没有对他的命运失去信心,觉得上天对他的命运另有安排。他注定不是靠打工有出息,靠打工挣钱的命运,几乎再也不用去试试他打工的命运会不会有好的转变。感到他打工的命运已经完全显现出来了。 来子情不自禁又想起他学了四年农业,又想起他对农业怀有深厚的感情,甚至又想起养猪。真是还不如在家老老实实当个农民。回家后不一定非得要搞养猪,随便搞点其它什么农业,就算不能大展拳脚,至少可以释放一下他一直想试一试搞农业的激情,总觉得他的生命常态应该是立足于农业,而非打工,打工只会让他的生命偏离常态。 舅舅们听说来子想要明天就回家去,很是支持,一致认为来子不适应在深圳这个社会混,而回家去总会有用武之地。好像比起来子决定明天就要回家去,这次在深圳遭受的挫败也是值得的。 来子想要明天就回家去,实在是件很窝囊的事,需要很大的勇气,情知外面欠的债回家还得背着,如果有选择的话,情愿独自在深圳,就像在广州克服落难一样、克服现实中的重重困难,回家就是背债。 晚间时候,来子通过电话向父亲大人禀报一声,说他明天就要回家去。父亲大人在电话中一听说来子明天就要回家,很是震惊,忧心忡忡,呜呼哀哉,长吁短叹,就好像听到来子已经成为一个要从火线上退下来的致残伤员,比听到来子战死在火线上的噩耗还要痛心,来子从此将终生残疾,成为累赘,负债累累,苟且过活。如今社会不适应打工的人,不是废物,还是什么?难倒还是怪物? 来子有心理准备,电话中懒得向父亲大人解释什么,难道他除了打工就没有第二条生路。 3月5日,也就是来子应聘当群众演员所谓开始培训的日子。却完全想都没有想起来,马马虎虎收拾好东西也就动身回家去, 动身之前舅舅们又每人都凑给来子50元钱,用作来子回家的路费,来子心酸不已,羞愧难当,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感到太没出息,丢尽面子的啦!真不愿欠太多的债。这是来子能够在深圳得到的一种最糟糕的结果,这次在深圳彻底以失败告终,没有一丝一毫留恋的地方,成为一段耻辱史,无法释怀。 3月6日,来子平安回到家里,父母亲大人在来子面前不动声色,若无其事,象是来子这次根本就没去深圳,仅隔十天没见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这正好表明父母亲大人对来子失望到了极点。倒要看看来子作的是什么打算,父母亲大人几乎是把来子当做天生有缺陷的人,才能这么容忍。还嫌让他们操的心不够,真是家门不幸。 来子恍然大悟,他这次去深圳毕竟只有十天时间,事过境迁后,象是没有发生过什么。在父母亲大人面前,同样表现得很平常,装作没事人一样,好像存心要当残疾人,实质上却暗潮汹涌,一触即发。 后来在形势压迫下来子不得不噜噜苏苏向父母亲大人透露,欲要在家里搞点什么农业的想法,哪怕种地也行。不认为他还有什么资格能让父母亲相信他在家里能搞成点什么事,明显底气不足,想象不出他如果在家里搞点什么农业,将会是什么样子。好像父母亲大人能让他在家里成为什么样子。就只能成为什么样子。 母亲大人一听说来子想要种地,立刻就尖叫起来,冷嘲热讽,气急败坏,是不是想死哩。以为来子这是存心要给她丢脸,要让家里倒牌子,竟还好意思说出口来,甚至以为来子这根本就是为了要赖在家里不出去打工找借口,痴人说梦,信口开河,不切实际,村子里哪个会愿意种地,鬼都懒得种地。 来子见此痛心疾首,再也无心坚持种地的想法,情知只要得不到父母亲大人的支持,他就别想在家里有什么作为。父母亲大人认定他只有打工一条路,呆在家里就是死路一条,这不仅仅是父母亲大人的看法,更是一种社会现象,他学了四年农业,对农业怀有深厚感情,又在外面打工有着非比寻常的经历,使得他对这种社会现象特别敏感。 来子怀疑哪怕他勉强能在家里搞点什么农业,也无法让他的生命处于一种常态,如果农业不能让他的生命处于一种常态,哪他还会一如既往对农业感兴趣吗?如果不能让他的生命处于一种常态,那他的生命无论处于一种什么状态,他都会深感不安。如果不能过正常的生活,那就要过最不正常的生活。 没过多久,奶奶也特地赶来了,说是明天就要带来子去攸县进玩具厂干活,免得让来子呆在家里天天跟父母亲大人怄气,而父母亲大人则马上郑重其事一旁帮腔助势,坚决认为来子这样呆在家里不是办法,更不用说种地,好象来子只有去攸县进玩具厂干活,才是唯一的出路,不容来子再有异意。 这种变化实在是太快了,来子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很快他也就摆正了心态,并不觉得特别突如其来。显然父母亲大人在他回家之前,就事先与奶奶通好了气,特意要让奶奶带他去攸县进玩具厂,父母亲大人不可能容忍他呆在家里,而奶奶也知道他与父母亲大人早就不和,水火不容,真心想要将他从与父母亲大人之间的矛盾之中解救出来,他呆在家里不天天跟父母亲大人闹矛盾才怪。实质奶奶是在间接行使父母亲大人的指示。 事已至此,来子别无选择,唯命是从,不愿作无谓的抗拒。心里还巴不得呢,正中下怀,实在不愿呆在家里天天跟父母亲大人闹矛盾,反过来父母亲大人也是同样的想法,这恐怕是来子回家后的必然结果,只怪他在深圳太没出息了,旧债还不清又将背新债。 来子这次回家,等于就成了去攸县进玩具厂的中转过程,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顺理成章,好象这又是冥冥中上天注定的。 奶奶是攸县人,还有好多攸县亲戚,大姑父和小姑父都是在攸县亲戚的介绍下,进到玩具厂干了好多年了。来子还不甚了解大姑父和小姑父在玩具厂的祥细情况,完全相信这次只要他点头答应,就一定能够进那玩具厂干活,有些难为情的是,这样一来他免不了多多少少又会给攸县亲戚,大姑父、小姑父增添麻烦,他就象是一个包袱,从舅舅们那里转到攸县玩具厂去。 来子暗然神伤,胃叹不已,无法自立,苟且于世,已无所谓让他的生命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来子稍微装作有点不好意思后,也就嗯嗯啊啊正式答应下来,实在害怕这样呆在家里会跟父母亲大人无休止争战下去,更不想拂了奶奶的意,姑且顺从,听天由命,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3月7日,来子由奶奶带着去了攸县,奶奶都七八十岁的人啦,极少回攸县,没想到为了来子竟要有劳奶奶亲自出马,他的内疚与惭愧也就可想而知,不敢再马虎对待这个机会,认为那玩具厂注定要在他人生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不指望能在那玩具厂里有出息,但也确实想要尽可能的去适应,尽可能的干长久些。 3月9日上午,来子由奶奶和一位攸县亲戚送到了玩具厂,一点也不兴奋,还是深感内疚与惭愧,无以为报。不知凭实力背的债还要不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