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挨骂的故事
7月8号来子早早就起了床,洗漱完毕,收拾好东西以及工作服,就匆匆忙忙赶到远东搬屋的办公室去。 来子赶到远东搬屋办公室那里,只见门还没开,实在心急,就只好叫开门。 很快门就开了,原来还是那胖子老板一个人留在里面过夜,这可以看出胖子老板在远东搬屋处于一个怎么样的地位。 那胖子老板见是来子,一点也不大惊小怪,任凭自便,若无其事,不理不睬,并开始着手打扫一下卫生,城里人早上起来都会是这个样子,十分正常。 来子也很知趣,顾自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在门口处的长椅上坐下来,不想怎么打搅胖子老板,只假惺惺想主动搭讪上,活跃一下气氛。早上人们一见面还是习惯搭讪上,显得有和气,特别是农村人比城里人要看重搭讪礼节。 很快那胖子老板就正儿八经一丝不苟检查起来子的东西来,一点不讲情面。当检查发现到来子竟还拥有一把雨伞时,就连连存心找茬质问,这把雨伞怎么来的,疑心很重,带有成见,很像是检查出来子竟有巨额来源不明财产。这与他刚起来时那种懒洋洋一点朝气也没有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也与早上本来应有的和气,极不相称。 来子急忙用一种坚定的语气予以辩解,这雨伞明明就是火车站买的,还偷的不成?最后总算能够检查过关,隐隐感到侵犯了他的某些权利,侮辱了他的人格,痛心疾首,却又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好生委屈,难道这就是打工,这一大早的就弄得这么不愉快,会预示着这一天都不会很顺心。 那胖子老板还是只字未提起,被押的身份证和250元钱押金的事,能从胖子老板嘴里得到的唯一指示,就是“等“,而且是要来子站到门口外去等,不经允许不可擅自踏进里面一步。好像来子辞工的事,已经完全与他无关了,不想受到来子的任何打搅,更不会顾及来子的感受。 来子感到这是多么敷衍冷漠无情。开始意识到真正要摆脱掉远东搬屋的爪牙,还得不折不扣地打一场”持久战“,要死缠烂磨,装模作样,要讲究策略,顾全大局,关键只要能把身份证和250元钱押金弄回来就行,无须顾全脸面,必要时甚至可以哭哭啼啼,癫癫魔魔,他其实算是很爱面子的人,以前还从没有做过什么特别有损面子的事。 来子很是知趣地站在门口外等着,并不失时机的表现出一副可怜巴巴,急不可待的样子,希望里面的胖子老板见到后能有所打动,别再有意为难他了,以为那胖子老板就是在有意为难他,本来就没什么好等的,按他的处境,每等一分钟都是惩罚。 胖子老板完全对来子置之不理,眼不见心不烦,见了就顿生厌恶,好像看出来子这只不过是装模作样,不值得可怜。 来子以前还从没有这么让人觉得厌恶,应该算是不太会让人觉得厌恶的人,也最忌讳让人觉得厌恶,至少农村人比成里人在这方面敏感多了,真是犯贱。 过了好长一阵一位秃顶老板与一位高个老板先后也来上班了。 来子分不清秃顶老板与高个老板在远东搬屋是当什么角色,但能明显观察出,远东搬屋就数那高个老板最具权势,他辞工的事,可能只有那高个老板才说了算。 来子一见到那高个老板来上班,就紧张起来,小心翼翼,以为关键时刻就要来了,不用再等什么等了。 高个老板得知来子辞工的情况,看过辞工信后,很是恼火,一气之下就传话将来子叫唤到里面,对来子恶狠狠暴风骤雨般数落发泄, 真搞不懂就因为来子辞工的事,也值得高个老板生这么大的气,这么大动干戈,未必太小心眼,好像来子辞工的事有多么地性质恶劣。 来子心悸忡忡表现出象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深感辞工有些理亏,很可能远东搬屋以前还没有碰到过只进了三天就要辞工的, 来子只希望高个老板尽泄愤之能事后,能快点解决好被押的身份证和250元钱押金的事,痛心时也只小心翼翼地念叨一句,怎么就这么没有人情味呢,他是很看重人情味的,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没有人情味。 来子仅说了这一句怎么就这么没有人情味呢,竟又惹得高个老板怒气高涨,骂了来子一连串”丢里那妈嗨,丢里那妈嗨,“ 很快连那胖子老板那秃顶老板也骂了来子几句“丢里那妈嗨”、“丢里那妈嗨”。 广东人习惯了骂“丢里那妈嗨”,通常情况下广东人能骂出的最伤人的一句话就是“丢里那妈嗨”,没有哪个地方骂人的特色,比起广东骂人骂“丢里那妈嗨”更加有特色,更加普遍,就连外地人在广东呆久了,也习惯骂“丢里那妈嗨”,要是没记错的话,连鲁迅的文章里都一字不差的引用过“丢里那妈嗨”这句骂人的话,可见“丢里那妈嗨”这句骂人的话在广东很有历史渊源,可不可以理解为因为广东是沿海省份,所以骂起人来就自然会想到真他妈的要把你妈丢到大海里去。 如今“丢里那妈嗨”这句骂人的话的指意已经无边无界怎么理解都可以。 “丢里那妈嗨”、“丢里那妈嗨”,来子听来多么痛心疾首,恨不能当场发作起来,还从来没有这么被人骂过。 这就是打工,来子挨骂都麻木了,不得不忍气吞声,低三下四,尽量扮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甚至假装认错了忏悔了。 里面的老板们骂来子骂饱了,重又对来子置之不理,命令来子到门口外等着,理由是远东搬屋的女会计,或者说是远东搬屋唯一的女老板还没有来。 来子认为是故意为难他,等无可等,却又不得不等。 来子等了些时候,不见好转,自然而然就想到要去一趟那职介所。 来子是个急性子,这种情况下更是急上加急,实在是急得没办法了,才想起要去一趟那职介所,并不抱明确目的。好像只是要另外拥有一种心情,不要总是去想辞工的事,也可以让他等的过程中少受一些煎熬。 按来子的处境,最不容忍还只是一心一意等着,还是一点也没有想起辞工后该怎么办。 来子提着包裹兴冲冲要去那职介所,一路上颇有感想。 来子看到路边有律师事务所,甚至情不自禁地想到要去律师事务所求人帮助,可马上又想回到那是行不通的,别异想天开,丢人现眼,他不是一点也不知道想像中的合理性与现实中的合理性有很大不同。 来子是很容易就情不自禁产生一些严重脱离现实的想法,甚至很有可能忍不住按他的那些严重脱离现实的想法去做,不撞南墙不回头。 来子有些严重脱离现实的想法,就算没去做,光是想想也能对他产生深刻影响,也能算是一种经历。 来子进到那职介所里面,一切如故,有一种类似回家的感觉,虽然离开那职介所仅有几天时间,却如隔三秋,恍然如梦。 来子顺手将包裹撂在一个角落里,就坐下来,歇息歇息,好像又找回了几天前在那职介所里的状态。 里面的工作人员见来子来到,有些意外,并主动跟来子招呼起来,嘘寒问暖,也不知在远东搬屋过得怎么样。 来子感动不已,总算能跳出辞工的事另外拥有一份心情,不忍将他辞工的委屈,全都表现出来,说起在远东搬屋的情况也只含含糊糊,说起被押的身份证和250元钱押金,也风轻云淡,好像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好像他已经是以旁观者的心态,在嘲笑挖苦他当初被押身份证和250元钱押金,实在是个大傻瓜,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稀里糊涂,懵懵懂懂,以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来子还不知道有“二百五”这一说,要是知道有“二百五”这一说,肯定会毫不含糊怪他被押身份证和250元钱押金,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二百五,活该。 来子不吝啬进行自我批评,自我讽刺,也不喜欢拿自我批评、自我讽刺开玩笑。 里面的工作人员能够设身处地地同情来子的处境,并无责怪来子当初太粗心太麻痹的意思,只是感叹远东搬屋做得太过份了,并表示会再为来子介绍一份工作。 这又使得来子除了辞工的事,还又想起别的事来。辞工后也唯有指靠那职介所能重新为他介绍一份工作,感激不尽。 很快有人自作主张竟打电话到远东搬屋,欲要替来子理论打抱不平。 可电话里还没说到几句,对方就猛然挂断了电话,对方已经发火了。 来子好生担忧,生怕事情已被弄糟了,回天乏术。 毕竟那职介所对远东搬屋奈何不得,毕竟远东搬屋的老板们没有说过不给来子解决好被押的身份证和250元钱押金,只是要来子等那女会计来,并不是完全不合理。 最后里面的工作人员也都感到爱莫能助,建议来子还是再去远东搬屋等着,并强调关键是把身份证弄回来再说,没有身份证哪能重新给介绍工作, 里面的工作人员明显很不乐观,好像来子能弄回身份证就不错啦,要吸取教训,以后再也不要被押身份证和押金啦。 来子再又回到远东搬屋办公室的门口外等着,发现里面还是只有三位老板,那女会计还没有来。 来子很知趣,顾自一声不响在门口外等着,无意要打搅里面的老板们,一心要等到那女会计来了再说,可心里实在急得不得了,觉得按他的处境还这样一心一意等着,简直就是坐以待毙, 万一那女会计今天不来上班呢,为什么这么迟都还不来上班,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那女会计来上班,真是不得不让他疑神疑鬼。 来子认为必要时才故意在门口处现一现身,好提醒里面的老板们,门口外他还一直在等着呢,而且早已等得急不可奈。 来子生怕里面的老板们完完全全对他置之不理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到这里应改为“己所不着急,勿施于人”,“己所不重视,勿施于人”。 很可能是那职介所的那个电话把里面的老板们给得罪了,难以消气,里面的老板们就对来子分外眼红,态度恶劣象跟来子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整整来子不可,倒要看看能把他们怎么样。 来子真是忌讳什么就碰到什么,碰到了敏感神经,不能理解里面的老板们为何会这样对他,这与他当初被押身份证和250元钱押金形成鲜明对比,难道这就是打工,觉得如果里面的老板们存心要这样对他,那他在外面等也是白等,越等越受气,越等越难堪,越等越没勇气去理论。 来子始终还不好意思提起,被押的身份证和250元钱押金,更不敢说起押了他的身份证和250元钱押金根本就是不对的事,甚至是犯法的。 来子明显感到他辞工变得胆怯懦弱,畏畏缩缩,太过于被动,想主动又不知怎么主动起来,难道只能干等着。 来子想来想去,想起要告劳动局,觉得告劳动局比起干等着那女会计来,更加快捷有效,更加符合他辞工的初衷。他昨天下定决心辞工的时候,哪里想过会要这样受委屈,完全变了个人,自取其辱。是该要去告劳动局,从中找回初衷,做回自己,也能让他受到的委屈得以发泄,实在欺人太甚,逼不得已。 来子没有告过劳动局,也不知道劳动局在哪里,都逼不得已哪还有太多顾虑,以为越是小题大做去告劳动局,解决起来就越是干净利落。以为他要去告劳动局,很有必要首先应该去告诉那职介所,说不定那职介所会帮他去告劳动局,至少会告诉他劳动局在哪里,告诉他怎样告劳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