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仵作经过验尸,发现死者宫腔内有肿物,且淤积了大量血块。 先前窦春生曾说桃红有胞宫癥瘕的病症,死因应是肿物破裂出血导致,一一得到验证。 结合死者生前病情和太医院对窦春生开的药方探讨,死因确实跟她无关。 窦春生清白无辜的消息传到长春宫时,温颜正拿糯米黏猪骨。 为了防止光滑的猪骨与竹片分离,光扣合还不行,中间还得填上糯米增加黏性。 小安子把从掖庭局打听来的消息细细汇报了一番。 温颜专注手上活计,头也不抬。 她不仅要保住窦春生的性命,还得把她从掖庭里捞出来。 “小安子你过来,我给你交代一件差事。” 小安子忙走上前。 温颜看着他问:“造谣你会吗?” 小安子:“???” 温颜一本正经道:“你想法子给我造个谣,就说我被圣上禁足,是因为……” 她三言两语简述一番,听得小安子的表情裂开了。 怂恿六宫挑战宫规。 这何止是作死,简直是作大死啊!! 第十二章 后宫是女人聚集的地方,这样的地方通常八卦也多。 那小安子当真是个人才,借着办差时同旁人吐苦水,说日子难熬。 又吐槽温淑妃不会抓机会,明明侍寝能讨皇帝欢心,结果却因着窦氏被罚禁足云云。 一来二去,温淑妃被禁足三月的因果便传了出去。 掖庭狱里的窦春生洗去冤屈被释放。 往日掖庭里的女郎们受她恩惠结下善缘,不少人前来接她。 那时阳光正好,刁三娘把她送到门口。 窦春生不太适应外头的阳光,眯起眼用手遮挡额头。 窦春荷激动地走上前,高兴唤道:“阿姐!” 窦春生朝她抿嘴笑。 窦春荷握住她的手,有许多话想跟她说,却无从说起。 刁三娘道:“都散了吧,莫要在这儿扎堆。” 窦春生同她行了一礼,“这些日多谢三娘照应。” 刁三娘打趣道:“我可不敢当,你能得淑妃娘娘抬举,我还怕你向她告状呢。” 此话一出,人们皆笑了起来。 一行人陆续离开,曹氏好奇问她跟长春宫的渊源。 窦春生眼里发着光,说道:“我从未见过这般有趣的女郎。 “淑妃娘娘虽年纪轻,却端方雅重,丝毫没有娘娘的架子,言谈举止叫人亲近。” 当即同她们说起在长春宫经历的情形,听得人们羡慕不已。 毕竟,能得贵人抬举,意味着以后的命运将会发生转变。 正午只有半个时辰的午休时间,罪奴们每天都要劳作,一年到头是没有休息日的。 人们干的活计有印染、刺绣、纺纱,还有织布等等。 窦春生姐妹俩干的活计是纺纱。 鉴于她才得长春宫抬举,张嬷嬷对她的态度更和软了些。 这里头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每个人都是戴罪在身,是深宫里最低等的存在。 若是不服从管教,挨饿受打是家常便饭。 若是不幸生病,就全靠命硬了,死亡率非常之高。 若是运气好,遇到朝廷有喜事,天下大赦时,有的还能侥幸被放出去。 但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 夕阳西下,劳作了一天的女郎们总算收工。 掖庭里的伙食很差,给她们的不过是一碗由粗粮和菜叶熬煮的粥,配上少许腌菜便是一餐。 有的女郎擅女红,会私下里偷偷绣帕子给掖庭里管辖的内侍,由他们想法子带出宫贩卖换成钱银,换点口粮。 当然,这做法是触犯宫规的。 一旦被逮着,丢职不说,还得挨板子,能不能活下来都说不定。 但他们能从那些绣帕上捞点油水,故而窦春生用药很大部分都是这么来的。 时长日久,便已经形成了一条渠道。 属于底层人赖以生存的出路。 在伙房那边用完饭食,窦氏姐妹回到集体住宿。 一间屋里能躺下二十二人。 这个时间段属于个人,女郎们围过来七嘴八舌唠家常。 窦春生心里头藏着事,她知晓温淑妃被禁足的原因,也明白她想干什么。 因为她曾跟她说过,如果要撼动宫规,光凭一人的力量是不行的。 望着周边受尽苦难的女郎们,窦春生的内心蠢蠢欲动。 温淑妃问她敢不敢搞事,只要她敢豁出去,那长春宫就会替她背锅。 她太渴望能光明正大为后宫的底层女性看诊。 太渴望她的《千金集》能继续完成下去,更不敢忘医者仁心,能救一人是一人的使命。 可是她又不敢赌注,她不怕死,却怕妹妹受到牵连。 这一夜漫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 窦春生辗转难眠。 姐妹二人相依为命,她的心事,还是让窦春荷察觉了,再三追问之下,窦春生才说出心中的想法。 窦春荷只觉得她疯了,震惊道:“阿姐,你才从鬼门关逃出来,难道又要进去吗?” 窦春生看着她沉默不语。 窦春荷激动道:“你知不知道那些日我是什么心情? “就因为去了一趟长春宫,你就狂妄到想要去挑战后宫体制,简直是天真! “你醒醒好不好? “你不是淑妃娘娘,她有娘家做倚靠,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 “我们是罪奴,罪奴你明白吗? “我们只有一条贱命赌不起啊。” 望着她无法理解的表情,窦春生如鲠在喉,她黯然道:“我明白,可是二娘,我膨胀了。 “去了一趟长春宫,我便想要堂堂正正做个人了。” 这话扎到心上,窦春荷红了眼眶。 窦春生握住她的手,“像我们这样的人,余生一眼便看到头了。 “二娘,我心里头不甘心,我想把你拉出去,你明白吗?” 窦春荷落泪道:“可是阿姐,这就是命啊,这就是我们……” 窦春生打断道:“我不信命! “现在长春宫给了我改命的底气,我想要去试一试,就试一次。” 窦春荷抹泪不语。 窦春生小心翼翼道:“我不怕死,却放不下二娘你。” 窦春荷:“你若没了,我在世上无依无靠,也是活不久的。” 窦春生似下定了决心,试探问:“二娘可愿与我并肩而行?” 窦春荷泪眼模糊,“非得走这步吗?” 窦春生坚定点头,“温淑妃为着这事已经赌上了前程,我不可负她。” 见她这般固执,窦春荷知道劝不住,只得泣不成声。 同她说开后,窦春生下定决心,将第一把火丢到了掖庭。 人们听说温淑妃为了让她们在生病时能得到看诊的机会,不惜惹怒君王被禁足三月时,全都欷歔不已。 曹氏激动道:“说到底,权贵就没把我们这些罪奴当人看。 “宫里头那么多宫女,做奴婢的到底命贱,哪有什么资格求医问药?” 另一人道:“是啊,更别提咱们这些戴罪在身的。” “真是奇了,淑妃娘娘真有这般好心,愿意为着我们这些下人受累吗?” “我也觉得这事邪门,好端端的,她何苦来着?”“对对对,这事一听就不靠谱,她能得什么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