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忘了反驳。 长长的嘴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皇帝接住壶里倒出来的酒,酒水沾染他的龙袍,他亦不在乎,招手命内侍拿奏折过来。 厚厚几沓奏折搬到太后面前,皇帝指了奏折让太后看:“母后,你猜猜,这些折子,有多少是关于窦家的事?” 太后回过神,脱口而出:“定是大半。” “母后错了,这里面,没有一本折子是关于窦家的。” 太后不相信,翻过查阅,一本本快速掠过,竟然真的没有人提到窦家的事。就连她让人上的折子,也莫名其妙变成了各地喜报祥瑞之事。 她无意中翻到穆家上的奏折,一本又一本,竟是有意牵头将此事压下去。 太后百思不得其解,纳闷穆家为何管起这种小事,想来想去,只得将由头按到穆郑两府之间的jiāo情上。 皇帝倒打一耙:“窦家的事并未掀起波澜,母后为何要生事?” 太后哽住。 此事注定不了了之。 半晌。 她召来女官:“传哀家的命令,宸阳郡主胡作非为,有悖伦常,着她抄女诫百遍。” 虽不能罚她,但可以让她抄书,以作警示。 太后以退为进,回头对皇帝说:“哀家这般处置,皇帝满意了吗?” 皇帝眸中压着邪佞顽劣的笑意:“母后明知卿卿最烦念书,又怎肯抄书,更何况是抄女诫。” 他抬眸吩咐女官:“传朕的话,夏日炎热,赐郡主一车西南甜瓜解暑,并一把绿玉柄的宝石嵌金匕首,以作切瓜取瓢之用。” 太后差点气到昏厥。 皇帝松松衣襟,气定神闲朝殿外而去。 太后在后面喊,声音颤抖:“皇帝,难不成你要做昏君?” 皇帝脚步未停。 母子俩的争执,一触即燃,殿内气氛紧张,内侍纷纷低下头,屏息以待。 太子悄悄溜出大殿,无意安抚太后,也无意追随皇帝而去。 他拦住方才承接圣旨的女官,将一对金龙戏珠镯托她带去临安,又让女官为令窈画一幅画像带回来。 临安城。 山阳将汴梁来的书信送进书轩斋,孟铎看后,神情释然。 山阳问:“是关于郡主的事?” “窦家想要联合他家在朝中的势力向皇帝施压,不知怎地,太后也参与进去了。” “那边怎么说?” 孟铎打起火折子,将书信丢进案上小鼎焚烧:“小事一桩。” “什么小事,还不是先生暗中操纵,所以才能窦家的事压了下去,使得他家百口莫辩。” 孟铎拿起长勾搅了搅鼎里未烧尽的纸:“此次的事,穆家也有出力,加上西北那边突然递折子报边陲驱匈之喜,方方面面加在一起,区区一个窦家,也就不值一提了。” 山阳好奇:“西北孙家?” 孟铎也觉得古怪:“他家一年到头才上一个平安折,这次的报喜奏折来得突然,着实蹊跷。” 山阳想起什么,又道:“其实先生不做这些,郡主也会安然无恙,她自有她的皇帝舅舅保她。” 孟铎睨他:“那日去窦府,玩得开心罢?” 山阳答:“她当然开心咯。” 孟铎啧声:“我问的是你。” 山阳嘻嘻笑:“还行。”他摊开双手,盯着看了会,又道:“就是脏了手,洗了好多遍,还是觉得恶心,杀人都没这么恶心。” 孟铎笑几声,走出书房,站在门边看院子里令窈正和穆辰良打闹,两个人围着树追着跑。 小姑娘粉腮鼓满:“穆辰良,将我的玫瑰苏还给我。” 少年俊眼弯弯笑:“卿妹妹追上我,我就还给你。” “不追了!” “卿妹妹莫生气,我错了,我喂你吃好不好。” 孟铎长身玉立,山阳搬来杌子坐下,嘴里道;“要是穆少爷见到当日郡主在窦府那副狠样,不知还会不会这般喜爱她。” 孟铎低吟:“山阳,女子并非温驯柔软才讨人爱。” 山阳:“是是是,先生教出来的徒弟,样样都好。” 院子里令窈的注意力从穆辰良身上转到门边主仆两人,喊:“山阳,快过来,我要看你打拳。” 孟铎含笑看向山阳:“打拳?” 山阳羞赧:“就,就那天去窦府,回来的时候,她夸我厉害,说从来不知道我竟有登峰造极的武功,让我打套拳给她看。” “你做了?” “我堂堂天下第一血手,怎能为一个小姑娘打拳。”山阳脸更红,声音更轻:“要不是飞南和三七与我争风头,我才不打给她看。” “所以还是打了。”孟铎低眉浅笑,示意他过去:“你再不过去,她又要攀到你身上画乌guī了。” 山阳哼哼,忸怩起身:“还不都是先生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