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酒都不吃了,走过去问:“他家为何给我送礼?” 老夫人让出半边椅座,搂着令窈坐:“许是经人提点,记起郑家有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过生日,所以才送了礼来。” 戏台上唱得正热闹,令窈却只嫌吵,黛眉紧蹙,喃喃:“前两年都没送,偏今年送,我又不缺他家的礼。” 老夫人以为她惦记穆家前两年没送礼,所以不高兴,出言安抚:“他家从今年开始送,往后定年年都有。” 令窈更不高兴了。 谁要他家年年送?她才不要穆家的礼,永远都别给她送礼才好。 大奶奶手里拿着礼单,令窈瞄了好几眼,最终忍不住问:“他家给我送什么了?” 大奶奶和老夫人相对一视,笑出声,大奶奶将礼单递给她:“你自己看,都是好东西。” 令窈一看,确实是好东西。 古董玩物,金银玉器,一应俱全。 但依穆家的做派,送这些,只能算得上寻常小礼。 她往下看,看到其他房的姊妹也有礼物,目光复杂。 原来不单单是给她一个人送礼,别人都有。这哪是送生辰礼,这分明是借她生辰的由头,笼络郑家各房。 令窈心气高,她不想要穆家送礼是一回事,穆家借她做踏脚石给其他人送礼是一回事。 她当即甩了礼品单子,同大奶奶说:“伯母,将他家送给我的那份匀分给其他人,我不要。” 大奶奶同老夫人面面相觑,没说什么。 今日是令窈过十一岁生辰,自然是以令窈为大,其他事都不重要。一份礼而已,不要就不要罢。 令窈心情郁闷,直到夜晚看完孟铎演的皮影戏才好转。 自第一年郑府庆生起,每到这一天,他就会为她演一出皮影戏。他将这个作为她的生辰礼,连着三年,每年如此。 每年她都会收很多礼物,其中不乏稀世珍宝。可那么多礼物里,她最喜欢的,却是孟铎的皮影戏。 她不缺富贵,所以她爱这个。 皮影戏演到最后,她习惯性地攥了牵线皮影放手心,许下同往年一样的心愿:“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她的心愿放在心底,不敢发出声音让人知晓。这个心愿太俗气,她怕被人笑话。 她明明没说出口,可是孟铎却知道,他一双幽深如湖的眼睛凝望她,仿佛神明看透凡人心思,同她说:“今朝虽好,然人生路漫漫,为师祝你前程似锦,日日可期。” 她面上未显,心中却欢喜:“嗯。” 过完生辰,开了chūn,两年一次的chūn考结束,大老爷同郑嘉辞从汴梁回临安。 其他房的人纷纷相问,就只令窈不问。 没什么好问的,今年郑嘉辞肯定又是落第。 果然,大老爷将郑嘉辞落第的事告知三老爷,三老爷自觉面上无光,坐了没多久借口离开。 大老爷同大奶奶说话,又聊起今年宫中太后召见的事,心中有所质疑。大奶奶仍是相同说辞劝诫,让他不要多想。 “多考几次不碍事。”大奶奶对大老爷这样说,令窈也这样对郑嘉辞说,少了前世的嘲讽,多了一丝关切。 她一想到郑嘉辞是因为仕途受挫,转而经商,最后揽尽天下财宝,她就担忧。所以这次她是真心希望他能考上。 她好不容易祝福他一次,郑嘉辞却不领情。 他冷幽幽睨她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郑令清跺脚,跟过去,从令窈身边经过时,埋怨:“四姐姐你惹我哥哥不高兴了!” 令窈不理郑令清,委屈瞪向郑嘉辞离去的身影,心中暗骂他小气多疑,发誓再也不会说好话给郑嘉辞听。 大老爷继续说正事:“虽然嘉辞落第,但是我还有一个好消息,你们猜猜看?” 大奶奶拍他:“快说,别卖关子了。” 大老爷喜笑颜开:“这次我到汴梁,正好穆家大老爷回汴梁述职,穆大老爷想让他家长子到我家家学念书,我已经应下,穆家小少爷下月就到临安。” 令窈摔了手里茶杯,惊恐万分:“伯父,你说谁要来我们家?” 大老爷:“穆府嫡长孙。” 令窈再也听不见周围任何声音,整个人呆若木jī。 已经晚了一年,她以为他不会再来。 她以为世事有了变化,她这世不必再遇见他。 令窈过去三年心头卸下的石头此刻又重新垒起来,一块又一块,快要将她压死。 大奶奶出声问:“卿卿,你面色怎地这般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令窈站起来就往外跑。 大奶奶连忙吩咐人跟上去伺候。 正厅偏禺,来迟的郑嘉和推着轮椅缓缓退出去。 刚下过一场雨,廊下皆是泥泞湿润。令窈已经跑远,郑嘉和停下来,眉头紧锁,清俊面庞神情无奈:“难怪年初穆家送礼替她庆生,原来是为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