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阔跟随这对夫妇很快来到了东边角落这间船工用来休息的房间。 走了进去,在这方很是狭小的空间里,浮动着一股来自海水海风的咸腥之气。 四处观察一番,只见房间角落里铺着一张勉强能挤得开两个人的木床,床头摆着一张沾满油渍灰尘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水壶和几个茶杯,墙上凌乱挂着一些麻绳渔网和斗笠蓑衣之物以及一扇小窗。 林阔仔细查看了下沾着灰尘的地面,只隐约发现一些凌乱的脚印,他走到窗前,慢慢推开了紧闭的窗户,随着一阵光亮透了进来,放眼望去是一片茫茫的海面。 年轻男子在一旁一边扶着自己小声哭泣不止的妻子,一边伤心安静的看着在帮忙寻找孩子失踪线索的林阔。 随着外面走廊中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片刻间,只见程弈和寒寻来到了门前,年轻男子看到他们的到来有些惊讶,林阔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看着他们说道。 “你们怎么来了?外面大家都找的怎么样了?” 程弈他们冲林阔轻轻摇了摇头,又看了年轻男子一眼,慢慢走上前来。 “大家都还在找,目前还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只能再等等看吧。” 听到程弈这番话,在一旁的妇人哭的愈发伤心了起来。寒寻见状,急忙安慰说道。 “这位娘子再耐心等上片刻吧,既然孩子没有离开这船,必然是能找到的。” 年轻男子一脸落寞的看着寒寻叹了口气,急忙搂着在自己怀中掩面而泣甚是单薄憔悴的妻子,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着。程弈看了他们一眼,又转过头来看着林阔,继续说道。 “不过亭松,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我也是闲着无事,刚才见你们在房间查找,便想着先来孩子失踪的地方转转,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也好帮上点什么忙。” “那在这里可发现了什么?” 林阔站在窗前,四处打量着这船舱,突然他目光落到了窗户上一点白色粉末上,他慢慢用手指粘上一点粉末,轻轻揉搓了下,小心闻了闻。程弈见状也急忙靠近,粘上一点,也闻了闻,看着林阔说道。 “是石灰。” “嗯…不过好像还有点桐油的味道。” “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这海上的船啊,要经常用到石灰桐油麻筋这些东西进行捻缝保养加以密封…” “我们再到船舱外面转转吧。” 说完林阔程弈他们三个又下了楼,来到了一楼船舱外面。林阔站在甲板之上,摸了摸墙面,又抬头看着上面二楼房间的这处小窗,认真安静思索着。 程弈和寒寻向来知道林阔观察细微,他们看他的神情,似乎是发现了一些线索,便颇有默契的只安静待在一旁不去打扰他。 不一会,船老大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他看到林阔他们几个,只笑着客气打招呼说道。 “几位公子怎么突然有兴致站在此处,莫不是在欣赏这海上的风景?” 林阔看着他并无恶意,笑着行礼说道。 “船老大说笑了,看风景眼下倒是没有心情,只是我们房间也没发现孩子的踪迹,便想着出来转转,看有没有能帮的上忙的地方。” “是这样啊。相逢即是有缘,在下石虎,是这艘船的老板,经常在这海上跑些生意混口饭吃。不过,我看几位公子气质不凡,听口音也不像黎州人,倒是有点像江湖人,又有点像是富贵地方来的,不知诸位此次前往黎州,是访亲还是寻友啊?” 程弈和寒寻都听出了这石虎言语间的试探之意,彼此看了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了林阔身上,只见林阔平静笑着说道。 “访亲寻友倒是也说不上,实不相瞒,在下不过是常年做些珠宝玉石的生意,素来知道这黎州的东珠最为上品,也算好了东珠海市一年一度的露华节也快到了,我们几人便想来碰碰运气,想来此处采买些好价格的东珠带回去挣笔钱罢了…” 听到林阔这番顺理成章有理有据的说辞,在一旁的程弈偷偷笑了一下看着林阔。船老大点点头,继续客气说道。 “怪不得我说几位公子透着一身贵气,原来竟都是做珠宝生意的。不过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听说今年露华节的规模盛大,除了往年黎州府的知府大人会来现场,还会有几个黎州的大官也会露面捧场,想来这节上展出的东珠也定然都是珍品了,相信诸位不会失望而归的。” “好啊,那我们就借石老大吉言了。” 一通客套寒暄之后,大家都有些轻松的笑了笑,林阔经过这番观察,早发现了一些孩子失踪的可疑线索,他顺势问道。 “对了,石老大,不知那失踪的孩子,大家在里面寻找的怎么样了?” 听到林阔主动关心问起了孩子失踪的事,船老大突然一脸愁容,说道。 “哎,只是到现在还没发现孩子踪迹。我也纳闷,既然没有人看到有人落水离开这艘船,那这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在下刚才也听那孩子失踪的夫妇说起,当初还是船老大好心照顾,暂时将二楼那间角落的房间让给他们一家休息的。” “哎,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我看那位娘子带着那么小的孩子,只挤在这最下面不见光不透风的的船舱库房里实在可怜,便在二楼找了间我们船工小厮休息的地方借给了他们,可谁承想,孩子竟突然失踪了…” “哦,这最下面还有船舱库房?” “自然有的,但多是仓库,平时我们用来存储食物和工具的,一般也不住人,只是他们夫妇上船后说自己实在没什么钱,连这船上最便宜的三等房也住不起,便一再央求我将最底下的库房仓库借他们住几天。” “那平时这些船工小厮他们都住在哪里呢?” “哦,他们一般是住在一楼,二楼除了东西那两间用来偶尔休息的房间,便只是客房了,东边那间借给了他们夫妇,西边那间一直都没有住人,里面也是堆满了各种杂货,还有平时帮人运输的一些货物…” 听到船老大的一番说辞,林阔突然想顺便去这最底层的仓库看看。 “不知石老大是否方便,带我们去这最底下的船舱库房去看看?” 听到林阔的提议,船老大一时有些不解,问道。 “你们是想去船舱库房?” “正是,我们也是没见过,一时听石老大说起,有些好奇罢了。” “这倒也没什么,只是里面比较杂乱,你们跟我来吧…” 说完船老大便带着林阔他们往最底下的库房走去了。他们刚走下楼梯,直接闻到了一股掺杂着潮气的霉味传来,这里除了光线昏暗,黏糊糊的地面上时不时还有一摊污水,偶尔还能看到几只四处乱窜的老鼠。 在墙上昏暗油灯的光亮照射下,慢慢带着他们往里走去。林阔观察了下,这最底层大概也有七八间房子大小,只见船老大直接推开了一间仓库门,说道。 “像这样的房间,便是我们船上一般会提供给那些住不起三等房的客人暂住的。” 林阔他们往里望去,只见里面极其昏暗,也没有窗户,四周堆满了一个个大的木箱,还有一些散落在地上的稻草。林阔慢慢走了进去,船老大顺势取下墙壁上的油灯,也帮忙照着光亮陪林阔走了进去。 “船老大,这些大概就是帮人运输的一些货物吧。” 林阔看着面前的二十来个大木箱,指着说道。 “正是呢,这是几天前跟随那云州来的几位商人一起上船的,说是也是要运往黎州的。” “哦,那不知这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稀罕的货物?” “这个按照规矩,上船时我们也都验过了,不过是一些寻常的皮货瓷器罢了。” 听到船老大的话,在一旁的程弈抱着剑随口问道。 “这倒是有些让人不解,这皮货怎会被如此安放在这阴暗浑浊的地方?” “公子有所不知,只要验了货上了船,人家付了银子,我们就得按照客人的要求进行放置。我想,许是因为这皮货也不贵重吧,若是放在这船上的上等仓库,那价钱自然也是要翻上许多吧,而这最底层仓库自然是花费最少的。” 程弈觉得这船老大的解释也算说得通,只听完后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林阔在昏暗的光线下四处观察着,忽然他看到地上四处发白的痕迹,慢慢蹲了下来,用手摸了摸,又闻了闻,果然又是石灰混杂着桐油的味道。他起身看着船老大,笑着说道。 “看来船老大做生意也是很讲究公道的,虽然客人付的银子不多,可船老大还是让人用这石灰尽量给做好了防潮。” “这是我们船上要提供的基本保证了了,每天我都会让人来这里撒些石灰,检查一下,这石灰不仅能防潮,它还能防些船上的鼠虫呢。” “想来这船上,定然是囤足了石灰,船老大才如此阔气撒了这许多。” “哈哈…那是自然,平时这船上也会用石灰来对船进行保养密封,自然是少不了的,这在底层仓库,我可是囤了满满两间石灰桐油呢。所以客人一贯也喜欢用我石某的船来运货,主打的就是一个价格公道服务实惠嘛。诸位公子若是以后有货物需要运输,也可以考虑找我合作,你们只需在这安州云州黎州的码头提我的名字,就有人来找你们了。” 听着这船老大的一番生意推荐,林阔他们都笑了笑,继续说道。 “好,下次若是有生意,自然要来找石老大合作了。” “哈哈…那就一言为定了。”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往这边跑来。片刻一个船工打扮的男子到了门口,林阔打量了下,看他样子像是来找船老大的,只见他看到林阔他们几个和船老大站在一起,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慌乱,又看着船老大小声说道。 “老大,外面大家都已经找了一圈了,还是没发现孩子的踪迹,那位娘子正在一楼大堂寻死觅活要撞柱子的,被她夫君拦下来了,老大,你快去看看吧。” 这个船工刚说完,船老大和林阔他们几个急忙上了楼梯往一楼大堂赶去了。来到大堂,看到一群人正围在那里议论纷纷,都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妇人。 船老大慢慢走了过去,看着这对夫妇,慢慢将他们扶到了一旁的座椅上,说道。 “你们放心,只要孩子没离开这艘船,就算是把这船拆了,掘地三尺,我也定然会帮你们把孩子找到,黎州码头谁不知道,我石虎向来说话算话。” “石老大,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是都已经找了一圈了,还是没发现我家孩子的踪迹。” 男子看着船老大一边落泪一边诉说着,石虎看着众人说道。 “烦劳大家再帮忙找找,看看这孩子是不是躲在哪个角落旮旯睡着了?能帮忙找到这孩子的,等靠岸后,我石虎不仅免了他的船资,再另附上谢银五十两!” 林阔看着这船老大石虎一副热心肠的模样,听到他愿意自出赏银也要帮这对穷苦夫妇找孩子,不禁感慨,在如今世风日下的南周国,难得还有如此侠义心肠之人。 当大家听到船老大愿意出五十两赏银,便都陆陆续续四散开来,又继续帮忙寻找这孩子踪迹了。 林阔他们几个也慢慢上楼回到了房间,继续寻找那孩子的踪迹。程弈早就觉察出了林阔似乎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关上房门,他们来到桌前坐下,程弈给大家倒了杯茶,问道。 “亭松,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想这孩子怕是被人藏起来了。我刚才在二楼东边的那个房间,我看那地上的脚印,没有孩子的脚印,想来孩子不是自己跑出去,是被人抱走的。我在窗户那里发现的石灰和在船舱下面发现的石灰是一样的,都混有桐油的味道,我猜测这个人是从窗户进来的,又抱着孩子从窗户出去的。” 寒寻听到林阔的一番说辞,燃起了一丝疑问,问道。 “公子,可他抱着个孩子怕是不好从窗户离开吧,这孩子若是哭闹起来岂不是更引人注目吧…” “他自然有办法不让孩子哭闹…” 程弈喝了口茶,看着他俩说道。 “他用了迷香。那名妇人不是说她突然很快就睡着了吗?怪不得我隐约闻到屋里除了和着灰尘的可是我也觉得那个窗户不够宽敞,抱着个孩子怕是不好出去啊…” 林阔慢慢放下了杯子,继续说道。 “我观察了下外面的墙板,发现那窗户下面的几块木板不像其他地方那么光滑,摸了下上面的漆,像是最近几天才涂的。在那木板的缝隙,我还发现了几根麻绳的丝线,想来这个偷孩子是先将孩子迷晕后,用麻绳一类的东西将孩子先从窗户放到了甲板上,自己又解开麻绳从窗户出去了,然后将孩子快速藏了起来。” “可是他既要完全躲开大家的视线,又要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将孩子藏起来,想来藏孩子的地方必然会离甲板很近又是不易被人察觉…” 听到程弈的这番话,林阔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眼前一亮,想起就在刚才众人散去之时,林阔却发现一直都没再看到,那个来船舱下面的仓库给船老大通风报信的船工身影。他急忙放下手中的水杯,看着寒寻程弈,起身说道。 “走,去刚才的那个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