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灼双脚狠狠踩了踩那倒在地上的朱红大门,那大门被踩的咯吱作响,两个大铜环也跟着“哗啦哗啦”。 这时,府里上下的仆人家丁都聚在此处,手拿棍棒,听说贼人打上门来,本有些胆颤,待看到只是几个十来岁的无毛少年时,都放下心来,心道:待会只几棍棒就放翻了你们几个黄口小儿。 人群里有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留一撮八字胡,贼眉鼠眼,却是府里的管家老黄。老黄来时只见自家少爷躺在地上哭嚎,满脸是血,又听门子说是贼人,且家丁仆人三四十人,当即心中有底,冷哼道:“哪里来的莽汉,到我吴府撒野?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李灼嚯地从门上跳下,吊儿郎当道:“爷爷来你府上讨杯酒喝,你们竟狗仗人势,放狗来咬爷爷,是何道理?” 老黄听到“狗仗人势”道是李灼把他比作狗,恼怒不已,不再与李灼干休,吩咐道:“把这几个野小子乱棍打出去。” 一众家丁呼啦啦围了上来,举棍便打。 王锁只会用飞刀,郑树德使一口大刀,都是非死即伤的主儿,哪里敢出手,两人只护住李秋,任由李灼施为。 李灼最是惹祸的性子,不怕事大,就怕事小。嘴里叫道“来的好”,迎棒而上,只使一招“虎尾鞭”,“呼”地一声一棒扫出,将周围十余个家丁的棍棒尽皆震落,虎口酥麻。 李灼却也不咄咄逼人,将哨棒望地上一戳,戳出一个深坑,众人皆道:此子好大的力气,怕了他的威猛,在那里畏缩不前,不敢上前讨打。 正在此时,听到有人道:“好功夫,我且来会会你。”人群头顶猛得跳过一个人,来到李灼跟前,落地时竟无一丝尘土,却是一个三十岁左右,身高七尺的白净汉子。 那汉子双目炯炯有神,朝李灼一拱手,道:“吾乃吴府护院吴海,请教阁下高招。但闻阁下尊姓大名。”说完一个白鹤亮翅,静等李灼来攻,却是使得太极的功夫。 李秋此时已然看出此人至少是个二流高手,却有一流轻功。李灼一身伏虎拳刚猛有力,与之强撼并无便宜可占,如果吴海用轻功与李灼游斗,待李灼力竭,吴海赢之不费吹灰。 李灼毕竟经过与群狼的生死大战,虽年少但已对生死有了无惧之意,因此全无惧怕。那吴海却是占了经验的便宜,知道少年急躁,便自不动,保持身形,手却朝李灼轻轻挑动了几下,要激那少年来攻,乱了他的招式。 李灼果然中计。报声“李灼”,然后“啊”地大叫一声,一个“猛虎扑食”冲将过来。 吴海心道:到底年幼,太嫩的雏鸟,一激便乱。 却也不接李灼招式,闪身躲过,与李灼一错,却来到李灼对面,仍是一招“白鹤亮翅”,静待李灼。 李灼心焦,又是一个猛冲,被吴海又轻轻闪过,如此三番,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这“猛虎扑食”的冲劲着实费力。 瞧着李灼在那里吐舌喘气,吴海心道:却是个有勇无谋的莽汉,今次我便拿下你献与老太公邀功。未等李灼休息过来,一个鹞子翻身来到李灼跟前。 李灼已然看到吴海扑来,竟又是一个冲劲过去,吴海见了仍闪身躲过,不料这次李灼扑到吴海跟前却甩棒一扫,使一招“虎尾鞭”,响起“呼呼”一阵破风声。 吴海刚才却已见过李灼使过这招,两脚轻点,身形瞬间拔高一丈,然后蜻蜓点水般落在李灼的哨棒尖头,嘴角一撩。 却不料李灼两脚一跺地身形同时拔高,瞬间到了吴海跟前,接着猿臂一舒,将吴海搂了个结实。他本就生的虎背熊腰,力气巨大,吴海被抱住后,顿时动弹不得。 李灼刚才使得却不是轻功,仍是“猛虎扑食”,却是李灼灵活,想到“猛虎扑食”能前后用,当然也可上下用,只是效果打点折扣。 吴海未等反应,李灼抱着吴海已然落地,只见李灼将吴海横身抱着,使一招摔跤式,要将那吴海摔在右膝。 到底人老成精,吴海眼见就要被摔,急中生智,使一招“鳝鱼绕”,整个身子一拧,如鳝鱼般从李灼手中脱出。 李灼眼见吴海脱身,眼疾手快,右手一抓,正中吴海脚踝,往后一拽,“啪”的将吴海拽倒在地,“噗”地扬起一片灰尘。 整个过程眼花缭乱,前后不过几个呼吸功夫,几十个家丁都傻了眼,想不到这少年如此英武,都不敢小觑了。 王锁见了撇嘴道:傻二哥真是有两把刷子,不错不错。却不肯给李灼鼓掌。 李秋早已知晓李灼粗中有细,刚才不过将计就计而已,也没什么反应。郑树德本就木讷的性子,也不做声。 一时间,竟然有些冷场。 少卿,吴海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舒展一下腰臂,并未损伤,知道那少年未用全力摔他,也自知趣,且自己本来就有以大欺小之嫌,如此这般更是输的无话可说。当即冲李灼抱拳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吴某输了,告辞。”转身就走。 一众家丁见护院都输了,知道打不过李灼,便往后退了几步,竟害怕这小魔王要来打他们。老黄看见众人都治不了李灼,心里叫苦:进不得,退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忽然听见人群后面响起一咳嗽声道:“都不在府中值守,在这里吵闹聒噪成何体统?”众家仆听到,纷纷让出一条通道,齐声拜倒,口中说道:“老太公安好。”却见一丫鬟扶着一个古稀老者走来,那老者手拄龙头拐杖,白眉鹤须,精神矍铄,并无一丝龙钟老态。 老黄一见自家太公到此,有了主心骨般,跪过来磕头道:“太公,来的正好,几个贼子打上门来,请太公做主,速将其拿下,押往官府,给少爷报仇。” 老太公低头看见自己儿子躺在地上打滚,嚎地天昏地暗,虽恼怒他不争气,奈何自己老来得子,只有这一个儿子,只得道:“来人,将少爷扶回房里,请郎中过来诊治。”仆人听命而去。 见那朱红大门倒下,又见那李灼还在那里昂首挺胸,知道正主在此。却也不信那管家一面之词,扶了扶手道:“几位小英雄,不知和我吴家有何冤仇,今日里要来我府砸门伤人,若是平日里我那逆子有何得罪之处,还请看老朽薄面饶他一回。” 老黄一听老太公这话,彷佛是自家失了理般,怎的灭自家威风,长他人志气?作势向前,被老太公一眼瞪了回去。 李灼要杀要打是其中行家,可是要论作揖论理,却是七窍已通六窍——一窍不通了。再者对面是个老者,李灼怎的也下不了手,又不肯先服软,被老太公这招先礼后兵将了一军,毫无还手之力,先自理亏了般,只好转过头向李秋求救。 老太公这才注意到那孔武少年背后还有一人,生的倒是白净,只是削瘦的紧,颧骨突出,倒将两只浓眉大眼显露无遗,方才明白原来四人中此人方为领袖。 李秋见到吴府主人,先自向前行了晚辈大礼,那老者连忙扶起不肯生受。李秋道:“老太公,晚辈无状,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又是一拜。 那老太公活了七十载,阅人无数,见此少年彬彬有礼,有了好感,知晓此事其中怕有误会,便洗耳恭听。 李秋道:“我兄弟四人自北方三百里外徐家洼而来,为的是卖些皮货换些银两,买点药物衣服吃食。今天刚到贵地,奈何听的人讲说是万家镇逢八开市,明日才得开张。无奈,有好心人指教,道是贵府家大业大,说不得能收我些皮货,我们四人便来到贵府。我兄弟上前敲门,竟被骂作“小杂种”,山中人耿直,猎户最忌被人如此谩骂,我二弟本就脾气火爆,听此一时收拾不住,踢倒了贵府大门,打伤了府中仆从,小子知罪,请老太公海涵。一应损失,我等并无银两,只得用身上皮毛补偿。”说着,将背上狼皮卸下。 李灼等人只唯李秋马首是瞻,见李秋如此,也都将身上狼皮放下,其他物事仍自背了。 “呼啦啦”,地上堆了四五十张狼皮,这东西虽不贵重,但众人倒是头一次见到猎户能猎得如此多的狼皮。四五十张狼皮,他们只在皮毛庄子里见过,那些却是向猎户收买的,大都年岁久了。可眼前这皮,分明就是刚剥好没几日。 老黄却是个识货的,拿起一张皮子来闻了闻,一股腥臊扑鼻而来,顿时大惊失色,忙用手遮了嘴巴,向老太公私语一番。那老太公听后先是一惊,兀自不信,又看了看狼皮和四个少年,终于点了点头。 却听老太公拱手施了一礼道:“却不知贵人到此,有失远迎。且请到府中一叙,吃茶用膳。” 老太公此言一出,唬得众人都是一愣。众家仆疑道:这伙贼人欺上门来,砸门伤人,为何老太公如此以礼相待? 李秋等人也自迷惑,心说我等这番闯将进来,这“贵人”二字却从何而来,莫不是这老者要学楚霸王设鸿门宴,要害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