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生出我自己
白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厨房里。 耳边传来水龙头持续放水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 她似乎已经呆了很久了,水从卤桶里不停地溢出,淌向水槽连接的下水道,过滤篮里还有一些腐败的碎肉。 “呀!”她急忙关了水源,有些懊恼地扶着额头。我要干什么来着? 自从怀孕以后她的记性是越来越差,几乎到了断片的地步。目光扫向冰箱上的便利贴,上面写着:三周年结婚纪念日! 地上传来“唦唦唦”的异响,白岭才发现自己脚边有一只被五花大绑的鸡。 啊——我想起来要做什么了。 白岭迈着沉重的脚步,手撑着腰艰难地蹲在鸡的面前。 母鸡受惊了,开始剧烈地扑腾。 “真可怜啊,小鸡你不用怕哈~”她脸上溢出抚慰人心的温柔笑容,手顺着羽毛一下下抚摸。 鸡逐渐安静下来,一双眼睛像浸过水的葡萄,痴痴地望向白岭。 只听“咯吱”一声,鸡的脖子断了。 白岭依然慈爱地抚摸着它,看着那被扳成直角的头说:“真可怜啊。” 电视里正在播报一则新闻,“……梦魇系统降临,全球的人数骤减。入梦者在沉睡一周后出现大脑萎缩、毛发指甲脱落、肢体果冻化的症状,通体呈黄绿色……” 白岭悠闲地将鸡塞进了煮沸的卤桶里,一点点拔掉它的羽毛,随后准备放入冰箱备用。 双门冰箱打开的刹那,满眼都是用透明保鲜袋包裹的冻肉,每个都有拳头大小还淌着黄绿色的不明液体。 “少数苏醒的人出现记忆断片等症状,展现出极强的攻击性,导致全球犯罪率急剧上升。为此我们专门走访了神经医学研究所的钟离境博士,让我们来听听专家怎么说。” 白岭的手微微一抖,望向电视屏幕里的俊美男人。 她一句话也听不进去,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愈演愈烈。 此时,有人开门了…… “怎么不开灯呢?”房间瞬间亮起温馨明黄的灯光,屏幕里的男人出现在了面前,手里拿着花和蛋糕。他笑着用手环住白岭臃肿的腰,递上一捧玫瑰,“老婆,三周年快乐。” 白岭冷冷地说:“谢谢。” 钟离境吻上她的发,柔声道:“一直没休息好吧……去沙发上睡一会儿吧,这里交给我。” 白岭接过玫瑰走出厨房,随后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 沙发前的茶几堆满了腐烂的玫瑰,她将手中新鲜的那捧很自然地叠在了上面。 钟离境系上粉色围裙,嘴上哼着小曲,“岭岭明天我请假了哦,可以陪你去做产检了。一天到晚闷在家里一定很难受吧……” “……” “预产期就快到了,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我喜欢女儿哦~如果能像岭岭这样就太可爱了。” 他完全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中,浑然不知白岭此刻正头痛欲裂,脑子里声音一刻不停歇地尖叫: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我们的研究已经取得了新的进展,梦魇系统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越来越完善了,将来我们的孩子会活在幸福的伊甸园。”他说。 杀了他!杀了他!! 她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反手匿在身后像幽灵一样朝着他的背影走去,口吻古怪而愉悦:“真好……我的记性越来越差了,都不记得我们已经结婚了呢。” 语罢水果刀被高高举起,破开钟离境的肌肤,深深插进他的脖颈,顿时鲜血四溅。 钟离境惊恐地转过身,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喉咙被血水淹没发出模糊不清的气泡声。 惊愕、恐惧、疑惑、悲伤、愤怒,所有的情绪全部凝聚在他的脸上,他伸出血淋淋的手向白岭踉跄两步,随后重重地倒在自己的血泊里,死了。 …… “你在笑什么呢?傻傻的。” 白岭晃神,自己不知何时坐在餐桌前,面前摆满了佳肴。钟离境坐在对面,正深情地看着自己。 原来刚刚都是幻象一场,白岭抽了抽嘴角,“没什么。” 钟离境夹了一块肉放进她碗里,白岭看着肉上爬行的绿头苍蝇微微皱起眉头。 她说:“这肉不新鲜,我不想吃了。” “不会吧我刚宰的……那吃蛋糕吧,我专门去你最喜欢的蛋糕店买的。”钟离境将做成猫咪头模样的蛋糕劈成两半,随后又分了小块递给白岭。 白岭舀一勺奶油送进嘴里,甜蜜瞬间在口腔里化开,“……好吃。” 钟离境两肘撑在桌子上,十指交叠托着下巴,目光冷彻起来,“那就多吃点吧,多吃点。” 他的声音传进白岭的脑海里,像是某种强硬的程序指令,她吃蛋糕的幅度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细品逐渐演变为狼吞虎咽。 直到蛋糕胚塞满了嘴巴,奶油粘的到处都是,钟离境依然没有让她停下。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下巴右侧的黑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妖致。 白岭忽然觉得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身体像灌了铅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嘴唇旋即乌紫不停地向外吐着白沫。 蛋糕有毒! 钟离境的表情完全变了,他冷冷地看着倒地的白岭,在顶光的照射下像带了一张塑胶面具。 “明明连为什么进来都忘记了,却还记得要杀了我……”钟离境悠悠地走向茶几,拿来那把似曾相识的水果刀,“不过没关系,我会杀到你完全迷失为止,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吧。” 钟离境拿着刀捅进了白岭的肚子,然而并没有鲜血涌出,取而代之的是一汩黄绿色的粘液。 白岭的肚子开始剧烈的蠕动,一个个手印撑开肚皮,好像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爆出来了。 “它”在她的身体里游走,滑过她的五脏六腑,顺着背绕到脊椎,随着“咯吱”一声。 白岭的脊椎断了。 钟离境:“出来吧。” 恍惚间白岭听见了鸡蛋破壳的声音,她隆起的肚子一片片掉落,从里面孵化出来一个人形的“东西”。它赤身裸体地站起来,身上还挂着恶臭的粘液,随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很快有了成年女性的轮廓。 当它转过头的时候,白岭震惊了,那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新的循环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