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腐败的玫瑰花和死掉的孕妇
钟离境抽出叠在墙角的推车,将白岭的身体推进了里侧的房间。 门一打开,空气骤然降了十几度,似乎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冷藏仓库。 “这次你退步了哦。”钟离境口吻轻松,像推着婴儿车逛超市的家长。 最后他将她搬到里侧的尸堆底下,拍了拍手站起来说:“再死几次你就会彻底忘记了。” 白岭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白岭,她们穿着同样的衣服,以各种姿态交叠在一起,堆成一摞一摞的小山直顶天花板。 尸堆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正在运行的机器,运输轨道将尸体远远不断地送进它口中,最后变成一块块拳头大小的冻肉,吸引黑幕般的绿头苍蝇盘旋萦绕。 白岭的意识无法抑制地坠入了黑暗,恍惚间,无数的画面从记忆深潭里浮现出来。 她想起来了。 她叫白岭,代号乌鸦。梦魇系统降临后她成为了职业的渡梦人。 有钱人掏钱请她把自己从梦境鬼门关里捞回来,客户苏醒,交易达成。 如果客户死了,她大概率也没命收钱了。与资本家同生共死,白岭做的就是这么一份工作。 可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呢?这里和一般的梦境世界都不相同。 她记得自己刚接受了钟离境的浪漫求婚,答应他金盆洗手再也不入梦了,以后安心做他的太太,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开心坏了,推掉了研究所所有的工作全身心筹备两人的婚礼,然而…… 那天她在去试婚纱的路上,碰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在雪地里守着自己的怀孕的母亲,不停地哭泣。 孕妇被梦魇系统选中,已经在路边睡了两天了,放任不管的话,三条生命熬不过这个雪夜。 白岭不是圣母,只是女孩的哭声拨动了她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于是她动了恻隐之心,推掉了婚纱的预约,想要亲自为孕妇渡梦。 钟离境非常反对,进入别人的梦无论如何都有赌命的成分,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根本没必要犯险。 白岭:“她肚子的孩子估计才六个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小的孩子没有妈妈。” 白岭是孤女,被钟离境的父亲收养才坎坷长大,期间心酸不言而喻。 钟离境依然愁眉不展,一米九的大男人红了眼眶,“你明明答应过我不再入梦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活?” 白岭吻他,“没那么严重吧,我估计难度不大。打不过我就逃,逃跑我最有经验了。” 在钟离境的亲自操刀下,白岭和孕妇躺在入梦室里同时戴上了仪器。 后来发生的事情白岭完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渡梦的后期出现了非常棘手可怕的事情,再后来自己就被传送到了这个异空间。 她变成了孕妇,成为了全职的家庭主妇,每天除了家务就是等待丈夫钟离境的归来。 但每次回来的都不是她真正的爱人,真正的境讨厌玫瑰,也从不下厨。 境现在还好吗?一定担心坏了,我要马上出去,我们的婚礼还没有办呢! 那个男人一定就是梦魇,杀了他我就能出去了,杀了他!杀了他!! 白岭!! 杀了他!!! 灵魂的呐喊在驱壳里碰撞回响,眼睑撑开一条细缝,光照了进来。 “嗯?这么疼还在坚持吗?”钟离境饶有兴趣地蹲下身,听见白岭咽喉呜咽两声,遂将耳朵侧了过去“你说什么?” 白岭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一口鲜血连带着唾液喷在钟离境的脸上。 看着他逐渐僵硬,白岭胸腔狂震,“哈哈哈哈!!” 她张开血肉模糊的嘴巴,露出两排染红的牙齿,眼里的光以极快的速度陨灭。 她死了。 —— 身体忽然变得很轻,白岭在黑暗中不知悬浮了多久。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忽然有一阵凉爽的风拂过她的太阳穴,脑子在一瞬间清空,变成了一张白纸。 随后远远的,有嘈杂的声音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白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厨房里。 耳边是水龙头持续放水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 白岭在原地愣了半晌,头晕目眩,上半身像风中的芦苇微微晃荡,伸手去关水龙头的时候还差点摔倒。 我这是怎么了?我接水做什么?旁边这只鸡是怎么回事? 电视机里传出熟悉的声音,白岭放眼望去,看见钟离境正在接受采访。 记者将话筒怼到他脸上随后连珠炮似地提问。钟离境记性极好,有条不紊地依次回答十几个问题,最后礼貌地对着镜头说:“抱歉时间差不多了,我太太孩子还在家里等我吃饭呢?今天先到这里吧。” 吃饭?白岭目光茫茫地扫向冰箱,上面的贴纸提示今天是三周年的纪念日。 我什么时候结婚了?她一边疑惑,一边低头看着隆起的快要生产的肚子。 “真是一孕傻三年啊。”白岭苦笑,随后安心做好了饭菜,因为身体太疲惫了所以放弃了杀鸡。 等钟离境回家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菜。 “回来啦。”白岭迎上去,接过钟离境脱下的外套,“我刚刚还在看你的采访呢,咦?你洗澡了?” “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定了钟点房洗了一下。” “浪费这个钱干嘛?回家洗就好了呀。” “我可不能脏兮兮地出现在你面前。”钟离境咧了咧嘴,将手里的玫瑰花递给了白岭。 白岭却不见高兴,“你不是最讨厌玫瑰了吗?” “你记错了,再不记对,我就要生气了。” “是这样吗?” “是这样哦。” “好吧~”白岭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脸蛋,欲踮起脚吻他的脸颊。 钟离境嘴角趋直。 白岭的动作顿在半道,有什么东西阻碍了她的行动,低头才发现是自己的肚子。 “咦?我肚子都这么大了吗?境,怎么办啊,我的记性好像越来越差了。”她带着几乎要哭出来的语气,“我都还没准备好,怎么就要生了?” “不用害怕。”钟离境笑眯眯地牵着白岭面对面坐在餐桌旁,一边切蛋糕一边说:“把我的脑子连接在你的脑子上,让我来替你承受所有的痛苦。” “你的研究已经可以做到这样了吗?” 钟离境笑而不语,将切好的蛋糕送到白岭面前,“吃吧,你最喜欢的。” “嘻嘻,谢谢境~” “是老公。” 从白岭拿起蛋糕叉的那一刻起,他的表情就好像定住了,一动不动。 蛋糕离白岭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含入口中,奶油擦过门牙的刹那她的动作停止了。 白岭捂住嘴巴干呕了两下。 “怎么了?”钟离境贴心送上纸巾。 “有点想吐。”白岭像只受伤的兔子,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对他说,“可能是怀宝宝口味变了……怎么办老公,我要是再也吃不了蛋糕了怎么办?” 钟离境的喉咙上下滚了滚,“没关系,那就吃点菜吧。辛苦你了,大着肚子还要做那么大一桌。” “诺,蛋糕你替我吃了,不然浪费我看着难受。”白岭口吻刁蛮,将蛋糕推到了钟离境面前,桌下的膝盖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钟离境依然是那副微笑的样子,像是故意做给白岭看似得,将蛋糕叉以缓慢的速度送进嘴里。 白岭的腿抖得更厉害了,一顿饭结束,冷汗已经濡湿了整个后背。 “我来洗碗吧,你的手就不要碰水了。”他站在厨房里,雪白的衬衫勾勒完美的宽肩窄腰,袖口折起来露出精健的手臂,游刃有余地穿梭在水槽的泡沫里,真是个居家的好男人啊,可惜…… 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也是你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