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他那样神色,顿觉后背泛凉,冷汗由额间发至鼻唇。 突然,有什么落在背上! 轻轻缓缓。 由一股yīn风打头阵,其后像是女人的手,抚触肩头,柔若无骨。 忽然有声音传来… 咚,咚,咚… 咚,咚,咚…… 不疾不徐,上一声不比下一声急,前一声亦不比后一声缓。 声音愈发近了,近了…… 披黑乱发与夜色融结,垂吊的头抬起,眼眶空dàng,满面鲜血,怒张青口,獠牙外露。 是鬼,是鬼! 咚,咚,咚… 咚,咚,咚…… 鬼带着怒怨扑将过来! 两人啊一声叫起来,将身后的姑姑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抓过一边的柴棍子就砸过来骂道,“小兔崽子一惊一乍,疯了!他哪儿有外婆,他妈生下来他外婆就死了。” 师傅笑着起身,两人始知受骗,可敢怒不敢言,又添羞臊,恨不能大地裂开一道缝,容他们钻下去。 姑父来电,说后天才能回来。 留师徒二人吃饭。 师徒二人许觉出气氛不对,只说家里还有事,下次再吃。 姑姑下了面条,煎了jī蛋,自己却没吃,jiāo代魏同萝吃后,关上门回屋去;贞表姐更是回了家即奔回房。 同萝吃了饭,百无聊赖,坐在檐前,托腮望天。 天有霞彩。 白底蓝面,朱砂混金huáng,由无骨之手晕开。 东方仍有微醺的枯huáng,huáng中泛白,白处又有微蓝,蓝色愈深,愈深,至最深处,有晶晶亮的星星。 困极,同萝蹑手蹑脚开了贞表姐的房门,悄悄上了chuáng。 刚躺下,即听到背对着躺着的贞表姐对着手机在说话。 “表姐,你说什么?” “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 同萝并不晓得哪个人怎么样,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那人说我脚踏两只船,他凭什么……” 贞表姐的声音里似有哭腔;但为什么要哭? 同萝辗转起身想确认,但听贞表姐讲,“关灯,睡吧。” 只得作罢。 其后,自己的人生遭遇各种滑铁卢,自己想要的和别人说的不一样时,也会问。并不指望能得到回应,只是不晓得怎么办。 后来想一想,贞表姐定在哭泣。几次三番来电话者,大概是吴庭,贞表姐爱他,告诉他现今情景,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准信,他顾左右而言他,不肯给;母亲又在bī着四处相亲,不给一丝喘息时间。 怨不怨?怨,但没有依靠与退路,那是自己的母亲,母亲依着自己类似水开后要转小火的生活经验qiáng迫女儿按自己的意愿行事。母亲迫自己尽快结婚,但会不会是正确的,会不会果然为自己好?但这确实非自己所愿。 你从,违背自己真实意愿;不从,待其后生活不如愿时,各人站在高处,指指点点,“早跟你讲过,你不听。” 生活从来艰难,只年少不知愁滋味。 翌日,同萝悄悄去小卖部给父亲拨了电话,让他来接。 “潘五家的侄女,来买什么?” 小卖部的这位三伯,是快嘴,魏同萝怕他传话,矮了身子,藏在柜台后面,以看不见他,“爸,你今天来接我。” 魏建昌有一个好处,鲜问为什么。 魏同萝挂电话时,才又想起来jiāo代,“你别说我给你打的电话。” 一抬头,三伯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笑,“你姑待你不好?你赶着要回家?” “才不是。” 魏建昌倒没卖她,接上就走,任姑姑将魏同萝的手腕子抓得红紫。 走出村子,魏同萝摸着手腕子道,“我姑跟我贞表姐好像在吵架。” “她让人家赶紧嫁人,能不吵嘛。” 果然是因为相亲,“可那个吴庭怎么办?” “跟那吴庭是不成的,吴庭他妈反对。” “为什么?” “关你什么事,”魏建昌许也不知道,“走了也好,你姑要处理家事。” 魏建昌出门办事,将她放在村口就走了。 同萝站在村口,看着那条蜿蜒的乡路。 原先要逃避的事情并未解决。世界这么大,但给一个人的空间确乎不大,想逃到另外一个地方?除非把那个地方变成家,否则终归要回家。逃来逃去,都逃不出一个家子。 姑姑家也是暂时避风头;待不下去,也只能回自己家。 杨梅的事怎么办?她若果然看见了,又当如何? 魏同萝背着包朝家走。 生活并不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出现一件事,并不都是立时就可解决。生活有时就像一滩烂泥,拎不起,黏黏连连,发生也就发生了,不及时处理,会不会为日后埋下隐患? 可能会,但若是这隐患成不了气候或者在数十年后才成型,倒也没必要在初期即耗费jīng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