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昆，你咋出来了呢？” 　　 李素华正忙着搅馅儿呢，见周秉昆不在屋里，反而走出来翻周志刚带回来的两个包，不禁问道。 　　 “我爹说带回来两块腊肉，让你给做了，晚上加菜！” 　　 “行，那俺知道了，你去里屋陪你爹说话，一会儿我找。” 　　 “没事儿，他不用陪！” 　　 “这死孩子，咋不用陪呢？这一路回来肯定累够呛，你看那腿都肿了，去，给你爹按摩按摩腿去！” 　　 “那行，我进去，娘你别忘了做啊，弄个辣椒炒腊肉，这菜下饭！” 　　 “知道了，你这兔崽子，就知道吃！” 　　 李素华推了老疙瘩一把，直接把人推进屋，可能是老伴儿回来了，一身使不完的力气。 　　 虽然今年没有什么像样的年货，但李素华还是用尽十八般武艺，至少面儿上看着没有那么寒酸。 　　 萝卜丝丸子、地瓜丸子、炸了整整一筐，还有酸菜白肉、一小盘红烧肉，再加上凉菜，凑了六道菜，等晚上再包饺子，好歹过个有油水的年。 　　 ... 　　 农场里，周秉申带着大家伙一起接受了上级领导的拜访，虽然名义上还是把王德发顶在了前头，但领导们总是第一个跟周秉申握手，并对他笑脸相待。 　　 按理说以周秉申的年纪和资历，还混不到这个地位，但因为他所处的位置很关键，牵连很广，领导们也愿意卖他这个小年轻面子。 　　 花花轿子有人抬嘛，面对一位冉冉升起的权力新星，大家都不介意施展自己的善意，卖个好又不损失什么！ 　　 上午忙完接待的事，下午就是农场内部的联欢会了。 　　 犯人们早早排练好节目，在这个下午都拿了出来。 　　 周秉申让人在食堂里搭了个小舞台，背景板布置的喜气洋洋，农场第一届春节联欢会便在此拉开帷幕。 　　 该说不说，弄得挺像那么回事的，管教们放下身段，为犯人们献上表演。 　　 而犯人们也卸下了疲惫和警惕，融入到欢声笑语中。 　　 联欢会结束后，食堂准备了酸菜馅饺子，用油渣和肥肉和的肉馅，把大家伙吃的满嘴流油，没有一个不说周秉申好的。 　　 虽然这天过去以后，他们依然摆脱不了犯人的身份，但至少这个年，让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暖意，对待周秉申这位队长也愈发恭敬。 　　 哪怕平日里他捞钱手段频出，可最起码，在农场里面，所有人都能看到活着的希望，就冲这一点，没人敢说他不好。 　　 现在谁还记得王德发啊，提起农场，必然会对周秉申竖起大拇指。 　　 今天开心，周秉申喝了不少酒，还是老宋给他送回光字片。 　　 农场的年过完了，家里的年还没过呢。 　　 等他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可光字片却很难得的没有陷入黑暗中，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挨家挨户的路过，笑声充斥在耳旁。 　　 尤其是孩子们纯真的笑声，让人不由勾起嘴角。 　　 北风一吹，周秉申酒醒了一半，临近院门前，他松开搀扶自己的老宋，从兜里掏出个红包： 　　 “这一年辛苦了，收下吧。” 　　 老宋这个见钱眼开的，当然不会推辞，他很清楚，推辞跟瞧不起周秉申没什么两样，而且这是他应得的，根本没必要推辞。 　　 “谢谢申哥~” 　　 他那一口大黄牙，在红灯笼的映衬下格外耀眼。 　　 “呵呵，回吧，路上滑，注意安全。” 　　 “诶！申哥，替我给家人拜个年！” 　　 “嗯，谢了，也替我给嫂子还有你父母他们拜年，祝他们身体健康，万事顺心！” 　　 “我替家里人谢谢申哥。” 　　 “快回吧，天都黑了。” 　　 “那我走了申哥，您小心！” 　　 老宋一步三回头的踏上回家路，而周秉申在家门口，却满面凝重。 　　 站了好一会儿，才跟赴刑场似的走进家门。 　　 “老三回来啦？”李素华耳朵尖，在里屋第一时间听见门外响动，笑盈盈的跑出来。 　　 “娘！”周秉申挤出笑容，他有些醉意，但脑子很清楚，走回来这一路更是清醒不少。 　　 “诶！快，洗手上桌，你爹回来大半天了。” 　　 “得嘞！” 　　 周秉申脱掉衣服、摘掉帽子，简单洗了下手，终于迈进里屋，一眼就看见端坐在桌旁故作严肃的周志刚。 　　 他赶紧避开视线，免得两人都尴尬，毕竟过去这些年，他们通过信件吵了不少架。 　　 周志刚可不是个心宽的人，估计憋了好多年的账要跟他算呢。 　　 “哥，快坐，尝尝这腊肉，爹从西南带回来的，老好吃了！” 　　 周秉昆招呼他哥坐下，手上也没闲着，给周秉申夹了两块肉，自己也吃了一块，虽然这些年一直没亏了他，可这个年代的人，吃肉还能有够？ 　　 “行，你多吃点！”周秉申一点不饿，在农场里连吃带喝的，这么会儿功夫，不可能消化那么快，以至于这顿年夜饭，他几乎没怎么动筷，跟周志刚交流也不多。 　　 终于，这小老头憋不住了，放下筷子，假模假式的‘关心’： 　　 “秉申啊，今天挺忙的？” 　　 周秉申还愣了下，随口应付： 　　 “嗯，领导来视察，一天没闲着。” 　　 “忙点挺好，而且领导能来，说明重视你，你可得好好表现，别让组织失望。” 　　 这种套话空话周秉申听太多了，根本不用往心里去： 　　 “我知道了~” 　　 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就是，不咸不淡的聊了两句，爷俩同时沉默下来。 　　 还是李素华见气氛有些不对劲，赶紧转移话题： 　　 “诶？老头子，蓉儿那边都好吧？这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还不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呢。” 　　 “好~好着呢，在西南乐不思蜀呢，她住的地方虽然艰苦，但山明水秀，风景很美，要不是进出需要走山路，我都想去住些日子了。” 　　 周志刚开着不好笑的玩笑，反正周秉申笑不出来，周秉昆在一旁假笑，倒是李素华很愿意捧场。 　　 没想到周秉申突然开口了： 　　 “既然大西南那么好，那就去待着嘛，山里有野味，河里有鱼，还有周蓉和外甥女陪着，不用担心受冻挨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