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儿越来越重，家家户户张红贴彩，好不热闹。 　　 农场里也挂起了大红灯笼，手巧的犯人剪出窗花贴在玻璃上，增添不少氛围，让人看着喜气。 　　 “申哥啊，过年的福利怎么安排？上面给的任务不轻，咱们农场恐怕要大出血了。” 　　 老宋趴在周秉申的办公桌上念念叨叨，把他念的头老大。 　　 “行了，我特么还愁呢，今年我爹和我大哥他们要回家过年，年货都成问题。” 　　 “诶哟，那是够愁人的，啥时候回来不好，偏赶上这时候！”老宋永远跟周秉申站在一边儿，让他不顺心的事儿，必须得吐槽两句。 　　 “谁说不是，上面让咱们农场杀5头猪，我好说歹说，给咱们农场留了一头，今年就发点肉吧，再加上些副票，总算不那么难看。” 　　 老宋点头： 　　 “行，大家伙也不敢说您什么，这两年吃了那么多油水，今年困难，都能理解。” 　　 “呵呵，这话还挺暖心。” 　　 “那是！”老宋贼兮兮的笑了笑，转而道： 　　 “对了申哥，你家的年货，要不让大嘴想想办法？鸽子市虽然没了，但那些关系还在，弄点好东西不难。” 　　 周秉申却摇了摇头： 　　 “没必要，紧着兜里有的准备就是。” 　　 其实他心里藏了个小心思，不想被外人知道。 　　 你说他没钱吧，确实也没前两年挣得多，再加上下打点，给兄弟们发福利，老本儿吃的差不多了。 　　 但说破大天，也不至于备不齐年货的程度，只要他想，有的是人给他送东西。 　　 只不过今年情况特殊，周志刚和周秉义时隔七年第一次回来，期间除了写信发电报，人影都见不着一个，这个家能撑到现在，跟他们俩顶多有一毛钱的关系。 　　 周秉申气啊，又不能跟周志刚干一架，倒不如借此机会晾晾那个老东西，正好，他也想看看，回来以后面对家徒四壁，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当然，这一切老宋是不知道了，别说老宋，李素华和周秉昆也不知道。 　　 带着各种各样的小心思，以及复杂的心情，春节的脚步日益临近。 　　 ... 　　 年三十这天，周志刚一个人扛着大包小包走在光字片，鞭炮声不绝于耳，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在空中回荡。 　　 家家飘着饭菜香，为数不多的家庭能动油，也引得半大小子们在门口来回闲逛，想着能吃上一口就好了。 　　 周志刚脸上洋溢着笑容，扛着包袱也不觉得累，哪怕这一路腿都走细了，眼瞅着家就在前方，身上就有用不完的劲儿。 　　 七年没回来了，光字片还是那个光字片，就是路越来越窄，人越来越多。 　　 终于，再次进入老周家的小院，周志刚心怀忐忑，所谓近乡情怯，大抵如此。 　　 他的双腿在颤抖，双手忽然没了力气，眼眶发酸，嘴角抽搐，近在咫尺的家门，却怎么都够不到。 　　 还是包袱砸在地上的声音，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李素华推门出来，激动的拍手： 　　 “他爹！” 　　 “孩儿他娘，我...我回来了！” 　　 老两口没有年轻人那么亲密的身体接触，千言万语，全部化作无声的眼神，在空中激烈碰撞。 　　 “秉昆！秉昆！快来，你看是谁回来了？” 　　 李素华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赶紧冲屋里正在帮忙扒蒜的周秉昆喊道！ 　　 “爹？爹你回来啦？咋不提前来个电报，我好去车站接你呢？” 　　 七年前，周志刚离开家的时候，周秉昆毛都没长齐呢。 　　 七年后爷俩再相见，周秉昆长高了，下巴上也泛起了青色。 　　 “秉昆啊！你长高了！”周志刚欣慰说道。 　　 “那能不高嘛，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快，快进屋歇歇，暖和暖和。” 　　 周秉昆把老爹往屋里招呼，自己扛起大包袱进屋，放在桌上，手忙脚乱的倒水冲茶，忙的不亦乐乎。 　　 “哎呀~还是家里好啊！” 　　 周志刚见家里还是老样子，眼中欣慰更甚，说明自己没在家，老伴儿把家里照顾的很好。 　　 坐在热乎乎的炕上，周志刚的眼睛就没闲着，看看这儿看看那，一直嘴角带笑，足以看出他的心情有多好。 　　 “爹，喝水！” 　　 “好，你坐吧，咱们说说话？” 　　 周志刚接过水杯，示意秉昆过来坐。 　　 “我不坐了，还得帮娘扒蒜呢！”周秉昆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 　　 “你坐，给你爹按摩按摩腰，这一路回来肯定不好受！”李素华拍了儿子一巴掌，咧着幸福的嘴角，一边抹泪一边走出屋，今天的她格外激动。 　　 等周志刚爬下来，周秉昆翻身跪坐在旁边，两只手用力在老爹后背按了起来： 　　 “爹，这一路累坏了吧？” 　　 “嗨~两天两夜，真是没闲着，我一上车，累的实在不行，也不管那么多了，呲溜一下钻人家座位下面了，眼睛一闭一睁，到站了，等于睡了两天卧铺，挺好！” 　　 周志刚开心的诉说着这一路的精彩，周秉昆卖力按摩，时不时捧哏，爷俩聊得还挺开心。 　　 “诶？秉申呢？咋没看着他呢？” 　　 “嗐~农场多忙啊，赶上过年，领导来视察，犯人们也得安排，他估计得等晚上才能回来。” 　　 周志刚点点头： 　　 “好，忙点好，说明他有出息了，得到组织看重了，这是好事儿啊？” 　　 “那是，我哥可有出息了，这几年要不是靠着他，我和娘都不知道咋过。” 　　 “嗯，秉申是辛苦了，也难怪他在信里有底气质问他老子了？” 　　 周志刚这话让秉昆按摩的手顿了一下，又赶紧加大力度和频率： 　　 “我哥也是急的，爹你别怪他！” 　　 “哈哈，哪有老子怪儿子的？放心吧？你小子也行，长大了，知道为你哥考虑了？” 　　 “那能不考虑吗？这几年我们哥俩和娘相依为命，哥对我好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啊，对了，秉昆呐，我这次回来特地带了两条腊肉，是上级领导为了鼓励我特意批的，你给找出来，让你娘做了，晚上添个菜！” 　　 周秉昆连连应声： 　　 “行，那我先去找，爹你趴着，我一会儿回来继续给你按。” 　　 “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