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的案子很大,连押送的排场都比一般罪犯大得多。 为了保证一号巨构碎片第一个叛国罪罪犯得到应有的惩罚,以警示后人,麦多星系指挥官顶着菲拉慕人的进攻压力,派遣了一支三艘护卫舰组成的编队,将他往后方送去。 作为临时的监狱战舰,船长和舰员都觉得很晦气,一路上没给过好脸色。 安格却是安之若素,一点都不像个罪犯的样子,更让人憎恨他的脸皮厚度。 监察部门守卫们纪律所限,不能妄言,其他舰员聊天时就完全不客气了,最主要的还是难以理解安格的想法,各种奇葩流言成了航行途中众人乐此不疲的话题。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押送舰队抵达岚星第一特设监狱。 一号巨构碎片原本是没有监狱的,只有治安拘留所之类并不适宜长期关押罪犯的设施。 因为在此之前,一号巨构碎片并不存在需要进监狱的罪犯。 先进的所有制和分配制度从根本上消除了大多数社会矛盾,除了一些笨蛋无意间违反法规,或者某些突发状况,比如观看比赛的两队粉丝发生冲突之类,很少有人故意犯罪。 失去了利益目的的犯罪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有那空闲,去玩也好,学习也好,哪怕追求异性呢? 有太多吸引注意力的事情去做了,对一号巨构碎片居民来说,犯罪简直是一种变态。 白羽为首的克隆人行政团对这种情况有充分掌握,又有诸多事务更需要投入精力,监狱的建造和设置就一时间耽搁了下来。 直到安格叛国,才在依旧大部分被冰封的岚星上找了个环境恶劣之处,修建了一座特殊监狱,即岚星第一特设监狱。 甚至可以这么说,这间监狱就是为了安格专门造的,从名声的角度来看,他也算是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了。 遗臭万年那种。 “我实在想不通,原本前途无量的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贵族的名号和那种扭曲的权力,真的那么有吸引力吗?” 负责最终审判的是法院,但是实际审理的是情报、安全部门。 不仅因为安格犯得事情在他们职权范围,也因为这件案子意义太重大,他们要挖出背后所有的问题才罢休。 卫雪甚至亲自提审了被押解到监狱的安格。 安格却是一副不屑的模样。 “贵族的快乐你想象不到,权力运用的奇妙,更是你们这些‘人’难以理解的乐趣。” 卫雪不动声色:“愿闻其详。” 安格似乎在被抓后放飞了自我,卫雪问,他也乐意答:“知道这人间什么事最好玩吗?” 卫雪淡淡一笑:“你尽可以直说。” 安格哈了一声,戴着镣铐的手指了指对方:“你们这样的‘人’果然不知道,人玩人才是最好玩的。 欺凌弱者时,他们那种不敢反抗,只能哀求的卑微反应有趣极了,能让你感受到一种掌控人生杀大权的愉悦,就像是大热天喝上一杯冰水,舒服得每一个毛孔都像是张开一般,飘飘欲仙。 那些敢于奋起反抗的,却又给人另一种奇妙感受,如同鲜炒热辣的小炒。 毕竟,这些零散的勇敢者在人群中是少数派,成不了大气候的,却能让贵族乏味的生活里多一点刺激,开胃下饭。 当他们绝望地面对贵族的围剿,只能坐视自己珍爱的一切被慢慢粉碎,就像是佐餐的浓汤,洗漱着辣味刺激后的口腔,不至于太过影响品味人间美味的味蕾。 玩弄愚民们时更加有趣,这些没什么脑子的白痴会轻易被一点点饵料吊住,充满希冀地踏入陷阱后,被巨大的打击击坠尘埃,一生都在困苦中挣扎,持续为贵族们提供优越感和笑料。 最有趣的是那些不是贵族,也不可能成为贵族的阿谀谄媚者,在贵族面前放弃自我的尊严,却又在其他同类面前表现出极强的优越感,真是有趣的反差……” 他滔滔不绝,饶有趣味地讲述着贵族看待世事的角度,有一种病态的狂热和追忆。 对于他来说,仿佛人世间一切的喜乐哀怒都能化作人生的调剂,让他品味到更丰盛的生命体验。 只是那些为他提供体验的人们的死活,他是毫不在意的,没有责任的,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即便是机仆,卫雪的逻辑核心这个时候都要被冲击得冒烟了,安格的论调是底层代码着重于维护生命的她完全难以接受的。 “你对同类如此残忍恶毒,难道不会有一点点愧疚或不安吗?” 安格却笑了起来,大言不惭:“愧疚?不安?那是只有和我同为贵族的人们才能理解的高尚,低等的贱民不过是如同牛马的工具,凭什么和我们谈身为人的道德? 这也是我最讨厌你们的一点,你们让牛马们也成为了人。 想到那些曾经只配跪在我脚边的贱民,现在和我一样生活体面,安逸幸福,我就愤愤不平啊,人生而不平等,是从娘胎就开始的天然法则,你们怎么能违背天然存在的规则呢?” 卫雪冷淡地看着对方的表现,于审讯网络中寻求辅助团队支援。 当分析人员们勾勒出安格的人格轮廓,她慢慢相信了对方之所以做出卖国背叛之事,真的是出于对一号巨构碎片体制的不满。 在对方的观念中,即便社会是乌托邦式的体制,也应该是少部分贵族等群体的乌托邦,文明之中无论何时都应该泾渭分明地存在统治者和被统治者。 团队简评为:依旧保留大量动物性残留,缺乏足够智慧生命社会性理智思维,生活理念近似于猴群猴王。 卫雪叹了口气,和一个旧时代残余多说无益,她开始收拾起文件,准备结束这次审问。 没想到,这个时候的安格到是冷静起来:“我会被处以极刑,对么?” 卫雪不屑于在这个理所当然的答案上进行欺骗,宽慰罪犯:“你应该也知道,你的所作所为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死刑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安格沉默了一会儿:“的确如此,不过,我都快要被执行死刑了,是不是能给我一点小小的便利,实现点儿最后的愿望。” 卫雪看向他:“你有什么临终愿望?” 安格闭上眼:“让我见一见妻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