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太宗旧事
说起来,晋商发家的源头,还要来自于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 朱元璋虽赶跑了蒙元,再造了华夏。 可终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蒙元残余势力,也在北境扎了根。 为了边境安全,擅长搞制度的老朱,也大手一挥,设立了九边重镇。 为此,老朱还抄了宋朝的“开中法”,让商人以粮换盐,为九边提供粮草。 而九边重镇中,山西就占了俩,又人口稠密,商人众多。 长此以往,也就滋生出了晋商这个团体。 这时候的晋商,还比较弱小,只是个商人群体,上不得台面。 直到大明最后一个想要挽天倾的改革家张居正去世后,晋商出身的张四维登上了大明首辅之位。 同时,张四维的舅舅,同样是晋商出身的王崇古,一个“水陆两栖”的名将,也在边镇掌了重权。 这一文一武,一内一外,又是亲戚,还都位高权重。 而且说不得二人的上位,就有着晋商帮衬。 如此,二人居于高位之后,怎么能不想着反哺呢? 二人都有着门生故吏,晋商内部又爱联姻,如此,也纠葛出了一个组织庞大的利益共同体。 待得大明皇帝越来越奇葩,朝廷威信大降,以东南大族为主的文官势力逐渐掌握朝堂,赚得盆满钵满。 晋商势力,也不满足于现状了。 开始渐渐通过九边,大量向外族走私粮食、衣物等生活必需品,甚至是火药、金属这样的战争违禁品。 到了天启、崇祯年间,晋商们已经开始大摇大摆地向后金兜售入侵中原所需要的军事和战略情报了。 以此,来换取后金的毛皮、鹿茸、人参等物品,并从中赚取高昂的利润。 其中,尤以范永斗这个自称是范仲淹后人的家伙最为典型。 通过和后金的交易,范家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俨然一副晋商领袖的姿态。 以范永斗为首,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等人,甚至在顺治初年之时,还成了官方认定的有功之商。 而这,也就是常说的八大晋商。 这国难资助侵略者的行为,倒是比那“儿皇帝”石敬瑭,还要不耻呢! 巧了,石敬瑭建立的,正是后晋。 莫非,晋商们耳背,将后金听成了后晋? 崇祯之所以没钱了要拿这晋商开刀,也不仅仅是他们通敌叛国。 而是他们根基尚浅,他们相对较弱啊! 与之相对的,东南大族们,就忠于大明了吗? 那海禁不让开海,自己却偷偷走私怎么说? 那打着正义的名义,烧毁郑和下西洋资料怎么说? 那从明中期,就开始反反复复的倭乱怎么说? 这倭寇的数量,都要赶上倭国本土之人了。 那么,到底有多少真倭,多少假倭呢? 假倭背后之人,又是谁呢? 就连国难之时,名声显赫却带头“头皮太痒”、“水太凉”的家伙,又出身于哪里呢? 王朝末年,大多妖魅丛生。 这南边的,北边的,也都不过是一丘之貉了。 天灾,人心,都不在大明这边,再来个喜欢折腾的皇帝。 大明之亡,乃天命也! 现在,崇祯穿越而来。 这些通敌卖国的蝇营狗苟之辈,崇祯日后,可都是要清算的。 而现在,崇祯之所以先动晋商,也只是因为他们更弱罢了。 东南大族可是士族,晋商不过是商人的利益共同体。 一个世代积累,盘根错节。 一个以利相聚,若真大难临头,怕也是无利尽散罢了。 柿子,得挑软的捏啊! 只是,崇祯虽然知道晋商们通敌,知道他们胆大妄为,却没想到嚣张到了这种地步! 看着手中锦衣卫收集到的信息,崇祯也不免怒气上涌。 两天前,范家明目张胆地带着一批大明制式军备,越过了关隘,送到了后金手里。 与此同时,黄家也带着一批货,从关外赶回。 这批货物,正是后金的人参和生皮。 如今天气转寒,辽东以北皆开始减产,后金缺粮了。 所以,这批货物便经过京中的王家商铺发卖。 获得的资金,又通过田家的粮铺大量购粮。 囤积居奇的靳家看到了,当即就拉拢了一堆粮商。 如今京城的粮价,已然提升了三成不止。 这相互勾连的勾当,竟然没有一个人向他汇报。 那些平日里逮谁就喷的御史们,在这些事上,竟成了聋子瞎子一般。 若不是崇祯心血来潮查得及时,怕是这批粮食,早就经九边运了出去。 那些负责查检的总兵们,怕是一个个地,早就被打点好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而京城缺了这批粮食,粮价又提高了不少。 这个冬天,怕是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而这些,到时候可能还会记在他的头上,让他被御史追着喷。 “好一个众正盈朝,好一个忠臣良将啊!” 盯着这些情报,崇祯的眼都有些红了,咬着牙愤愤道。 朝中重臣装聋作哑,九边重将同流合污。 好啊,真是好啊! 这情形,若是不折腾,如何能不亡国! “承恩,拟旨!九边重将,公忠体国,朕心甚慰。 朕亦甚恐,恐诸位爱卿,忙于国事,而疏于子女。 太祖曾于宫中,设大本堂一处,请名师大儒,以教诸王。 诸塞王自大本堂出,无不英果勇毅如太宗者,边塞遂安。 今国事维艰,凶鞑屡屡犯边,朕心甚虑。 欲效大本堂旧事,广求大儒,聚于京师,以教诸塞。 诸卿子女,皆可入学,以求圣贤之道,以效太宗等诸塞王旧事……” 不知道九边重臣与晋商勾结多深的崇祯,欲要除掉晋商,也只得先让九边投鼠忌器了。 辽东镇,锦州,吴襄正接待着远道而来的妻兄祖大寿。 “妹夫,你说,这小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祖大寿是个粗人,也品不来茶。倒是心中焦急,只干干地牛饮着,等着吴襄的回复。 “大哥,这还不简单吗?小皇帝有想法了,要动手了。 这不,开始收质子进京了。” 吴襄已经料到了这件事的结果,却也不急不缓道。 “他们这姓朱的,还真是会折腾。 咱们在这儿过的好好的,干嘛要等他动手。 还送质子,我可不愿意!” 祖大寿心中越急,口就越渴。 拎起茶壶就要对着嘴灌的时候,水没了,祖大寿喝了一嘴茶叶,没好气道。 “慎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抗旨不遵,大哥是想造反吗!” 吴襄拍着桌子道。 “反又如何?咱们在这儿都有几代了,这辽东,也差不多都是咱们的人。 就算反了,那小皇帝又能如何?” 祖大寿倒是不以为然道。 “现在这些人是听咱们的话,可咱们知道,那些人是忠于咱们,还是忠于小皇帝啊? 而且,这小皇帝可精着呢! 瞧瞧,延请大儒教子,这可是为咱们好啊! 若是不去,难道是真有二心? 这是阳谋啊! 没了名声,就是反了,那也是吃力不讨好的。 而且,这太宗旧事,不就是警告吗? 要知道,太宗当时,正是从边塞起家的啊。 以这小皇帝的心智,难保其有没有应对之法。”吴襄感叹道。 “难道,就只能将孩子们送过去? 三桂他,可是你的亲儿子啊!” 祖大寿心里是真有鬼,倒是极其不愿把孩子送过去。 尤其是那个他最喜爱的外甥吴三桂。 “大哥!我们可是大明的忠臣良将,你这是在,妄疑君父吗?” 吴襄义正辞严道。 “唉!”心知尘埃落定的祖大寿,无奈叹了口气。 果然,如今的大明,虽有了日薄西山之象,但总体还算稳定。 九边重将虽经营多年,却也没信心直接造反。 这么一来,也就只能听从崇祯的旨意,派质子进京了。 崇祯也没食言,当即找了一堆东林党的腐儒,安排了间宅院,将质子们安排了进去。 腐儒,也是有腐儒的作用的。 要是真能将这群桀骜不驯的家伙,给训迂腐了,那也是积了大德了。 崇祯还特意去了好几回,表示对这些人的看重,忽悠他们要做霍去病那样追亡逐北的大英雄。 一群少年人还没被蝇营狗苟荼毒,又是练武的,听了这话,反倒都热血沸腾了起来。 而崇祯开怀大笑的同时,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一个口号喊得最大声的家伙。 他,叫吴三桂! 果然,每个人少年时,都免不了有一腔热血啊! 即便是这个公认的大汉奸,也是如此。 随后,见九边重将老老实实的,崇祯也开始了服从性测试。 仅仅半个月,除了辽东镇,其他重镇的将领及其心腹,都被迫离开了经营日久的大本营,轮换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其他重镇。 面对着错综复杂的当地局势,这些重臣们,若想再经营出一个铁桶般的大本营,那可就耗时间了。 等他们清除了当地的势力,想要继续经营时,估计崇祯,也能腾得出来手了。 对此,内阁是很有意见的。 虽然打压武将是文臣的通病,但崇祯这不经内阁商议就下旨的行为,还是让他们颇有微词。 这,可是坏了规矩啊! 虽说内阁本身是辅助皇帝处理政事的秘书,但现在,他们已经把自己当成发号施令者了。 可本来,内阁的权力都是皇帝分出去的。 若是皇帝这般不经内阁下旨多了,那内阁存在的重要性,可就大打折扣了。 威风了这么多年,内阁怎么愿意回到永乐那时候,只能当秘书的状态。 为此,内阁连带百官齐齐抗议,崇祯也不得不停止了这对文官的服从性测试。 看来这政治上,文官要比武将难对付多了。 本来这只是崇祯对付晋商的前奏,和收拢军权的手段。 没曾想,竟将后金给吓住了。 后金对大明屡战屡胜,那也只是大明一隅罢了。 正是其他地方也有人牵扯大明精力,大明才没办法攥紧拳头对付后金。 不然,以后金的人数,大明要真铁了心拼消耗,后金也吃不住啊! 此刻,后金见大明轮番调动,还以为大明终于下了狠心,要集中力量对付他们了。 为此,原本准备在今年年冬起兵,再南下一次的后金,也暂缓了针锋相对的姿态,转为了守势。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看着忙着帮后金打听大明军事部署变动,甚至连自身安危都忽略了的八大晋商,崇祯心中也是一冷。 还真是,忠心耿耿的好奴才啊! 随后,随着崇祯的下令,被靳一川三兄弟整合净化了的锦衣卫,也开始四处出动了。 欲要除贼,当先断其爪牙。 缇骑一动,除了晋商的老巢和京中由靳一川等人亲自看着外。 晋商其他通贼势力,抄家的抄家,斩首示众的斩首示众。 就是与其勾结的九边中层将领,也被一扫而空。 这些将领本来还想反抗,但领头的都被轮换了,聚不起来。 他们叛国的事,又被崇祯出主意,靳一川搞的锦衣卫舆情司,传得人尽皆知。 这下,不仅手底下的兵不支持他们了,就连乡亲们,也都在戳他们的脊梁骨。 无奈,他们也只能选择束手就擒。 在这般纠葛下,余下的老巢和京城的大晋商们,也纷纷风声鹤唳了起来。 一个个的,都开始私下串联起来,拉关系的拉关系,抱大腿的抱大腿。 凭着这群家伙的钱财,局势一时之间,竟也风起云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