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府中的正堂里,依然摆放着七十多具尸体。含泪看着秦嬷嬷和慧姑姑用化骨水将这些黎国忠魂的尸身全部销毁,安清念泣不成声。 待将正堂清扫干净后,安清念感慨道:“如今,这皇府中就剩下我等四人了。望日后彼此信任,相扶相持!” 看着秦嬷嬷和慧姑姑以及新加入的杨忠,安清念虽然红着眼眶,但口气却无比坚定。 曾经堪比小宫廷的皇府成为如今这般人口凋零的破败模样,安清念的心中尤其不好受。 闻言,新来的杨忠立刻跪地,向安清念磕头表忠心:“老奴一生侍奉黎爷。如今黎爷已去,且将保护公主的大任嘱咐给老奴,公主是黎爷的主子,也是老奴的主子!老奴定对公主忠心耿耿,甘为公主赴汤蹈火!” “好!”安清念信他! 无论是秦嬷嬷、慧姑姑还是杨忠,都上了年纪,安清念亲自挽袖帮忙将箱子抬回库房,累出一身汗。 对公主亲自动手,慧姑姑颇为愧疚。而安清念却不觉得什么。前世被囚禁的四年里,什么活她不需要亲自做?那会儿她才是真正的无可依靠。 各自回房休息。 为公主整理衣物时,慧姑姑想起公主昨日曾询问过的有关于黎爷遗言的事情。今日出走黎府的谋算计划得很急迫突然,所以她也没有得空问秦嬷嬷。正巧这会儿就赶紧问了。 听了慧姑姑的疑问,秦嬷嬷拧眉想了想。沉默出去好一会儿后,拿着一个小小的红色方形锦盒回来。 “皇府中的东西没有老奴不知道的。我想黎公公应该说得是这个。” 接过锦盒,安清念疑惑挑眉:“应该?” 能让秦嬷嬷都不确定的物件,安清念还真想不到会是什么。这个锦盒安清念从来没有见过。皇府里安清念没有见过的东西有很多,大都是祖上亡国出逃时携带的。安清念不清楚,秦嬷嬷可是如数家珍。 将不过手掌大小的锦盒打开,露出一个用明黄丝绸包裹住的东西。将此物拿起,安清念直觉是玉佩。 打开丝绸一看,果然正是! 玉佩成墨绿色,玉质温凉,雕刻着黎国国兽兀。 这是黎国金宫里的物件。 看着公主在观察玉佩,秦嬷嬷道:“此玉不是普通的玉佩,准确的来说应该是玉珏中的其中一块。” 闻言,安清念颇感惊讶。竟然是玉珏。那另一块丢失了吗?皇祖母不可能将残缺的玉珏保存至今呀。 自古玉珏成双出现,环状有缺口,大都精巧些,多用做女子的耳饰或身上配饰。而安清念手中的这块约有手掌的三分之一大,很明显不是用来挂在耳朵上的。 摸着这块玉佩,安清念问道:“那另一块不在皇府中吗?” 秦嬷嬷摇头:“另一块丢失了。” “既然丢失了,这玉珏就失去了本身的价值,不典当卖掉,怎么还保存至今?为何黎爷又说它有复国的力量?” 听到公主的疑问,秦嬷嬷将眉头皱起:“黎公公临死前告诉公主这件事情,依老奴看,只是随口一提,不想将这个秘密带到地下而已。” “什么意思?” 秦嬷嬷接着道:“当初从金宫出逃时,其实不止是皇家,还有葛大将军率领皇家精兵在旁护送。有一次中了元国的埋伏,为了皇室的安全,葛大将军带领九成精兵诱敌离去。分别时,先太后将一对玉珏一分为二,一块玉佩留在先太后手中,另一块则交给了葛大将军。” 亡国时的那段历史,安清念自小很少听说,那是黎国皇室的耻辱史,经历过那番浩劫皇祖母几乎从来不提。安清念只知道,当时的黎国皇帝已被元国将领斩杀,从金宫逃出来的皇室乃是皇祖母带着一个怀有身孕的妃子! 那妃子怀有身孕,但几乎不被外人知晓。因而被敌军大意放过。天佑黎国,那妃子生下的是男孩,这才将黎国皇室的血脉传留下来。 “元国敌军为了消灭黎国的最后一股兵力,自然追击葛大将军而去,皇室这才得以保存,”回忆着仿佛上辈子的事情,秦嬷嬷说不了两句,已经满脸泪水,“老奴当年听到先太后向葛大将军交待,分散后先保命,各自逃命安好,日后以此玉珏为信物相认。” 听到这里,安清念不禁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来没有葛大将军的人相认吗?” 秦嬷嬷摇头:“从来没有。自那次分别后,皇室与皇家精兵便分散了,甚至不知葛大将军等人是是死是活!先太后带领我等奴仆逃离到了天恒国,因为没有兵力保护,一路上历经千辛万苦。留在天恒国后,也是偏居一隅,行事怯怯,从来不敢暴露行踪。” “这么说来,若是葛大将军带领的黎国精兵还存在于世,我们甚至都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在天恒国?”看秦嬷嬷点头,安清念的心真是在短时间内疚经历了一番大喜大悲,不由得叹气道,“皇府向来行踪隐蔽,就算是他们也在天恒国落地生根,我们也难以相见。” “正是。所以音信失散这么多年后,就连先太后也对当年的黎国精兵没了希望。这锦盒一直放在先太后的遗物里,多年不见天日。没想到黎公公竟会向公主提及此事。” 看着手上的玉佩,安清念颇有种抱着金砖却无处可用的感觉。 心中虽然抱有一丝希冀,说不定日后她有幸可以遇到另一块玉佩,但这玉佩上面雕刻着黎国的国兽兀,她当然不敢随意佩戴在身上,展露在外。 即使这兽形怪模怪样,可一旦有人认出这是黎国的国兽,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不能展露在外,她又如何去寻找失联多年的黎国精兵? “唉。” 深深叹气。 同样听了秦嬷嬷一番讲述的慧姑姑也是不免得感到可惜:“如果黎国精兵还存在于世,咱们又能相认,这定然是一股强大的复国力量!” 越想越觉得可惜。 闻言,安清念急忙道:“不能这样想,要现实一些。皇室能留存至今,都是因为有黎爷在外打拼。而皇家精兵都是将帅之才,凭什么本事在他国隐藏起来,还要留存至今?况且想要维持军力,开销颇大,七十多年下来,估计势力能有一个镖局的大小都算很好的!” 这话才是灭自己威风。慧姑姑没好气地抱怨道:“公主就不能往好处想想嘛!” 对此,安清念不以为然。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幻想有股复国的力量等待掌控,无异于痴人说梦。 看着公主将玉佩重新包好放入锦盒中,慧姑姑提出建议道:“公主,若不然让奴婢佩戴上这块玉佩,整日里到外面晃悠,碰碰运气。万一被人发现,奴婢死就死了,可如果真的能……” 不等慧姑姑说完,安清念将锦盒“哒”地一声脆响关好,抬手止住了慧姑姑的话。 “奶嬷嬷,忙了一天了,你还是早早歇息吧!”不等慧姑姑翻白眼,安清念好笑道,“我不过是有三脚猫的功夫,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是没人保护我了。” 指望年事已高、行动不便的秦嬷嬷和杨忠? 安清念轻笑。 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法子不怎么适用。慧姑姑闷闷地应了一声。 “秦嬷嬷,这块玉佩由我拿着了,我会想法子看能不能用上它的。放心,我知道分寸。” 对于公主这几日的大变性情,秦嬷嬷感到吃惊却欣慰非常。她已行将就木,死之前能看到公主长大了,真是感慨万分。 …… 两日后,黎府出殡。 哪怕黎大爷爷和黎二爷爷都是花甲的年纪,仍然跟着送葬。 安清念虽然不能露面,但她遮掩身形一直悄悄跟随着。一直送到城门口,方才止步。城外人迹稀少,她容易暴露,所以也就只能为黎爷送到这里了。 黎家人浩浩荡荡,哭得各形各色,送葬的队伍蜿蜿蜒蜒向城外而去。 他们哭得悲痛,但却不知路边围观的人群里可是议论纷纷。认识不认识的都在窃窃私语,交换着彼此的消息。 “府衙今早贴出的告示你们看了吗?” “看了看了,我的天呐,没想到黎府还能出这么一出戏!” “诶?什么事儿,我不知道啊,给我说说。” 周围的人讨论得是热火朝天,安清念左右看了看,悄然独自一人向府衙而去。 今日出来,不仅是为了给黎爷送葬,也是为了看一看当日拜托张府尹的事情,张府尹可有做到。 杨忠那日偷偷塞给张府尹一个纸条,请张府尹在黎爷出殡当天贴出告示,将黎爷亲笔书一事宣告整个天下。看来,张府尹很是善良地帮了这个忙。 正在走着,忽然一声“念儿”让安清念止住脚步。 不等回头,还未熟悉的人影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景逸岚! 纵然安清念带着帷帽,可景逸岚还是第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她!将人往旁边的酒楼雅房里拉去,景逸岚满面愉悦。 “我就知道今日一定会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