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在开始落下的朦胧细雨中,几个黑色身影突兀的凭空出现,就离他们约二十几步之遥。 “哦哦,正主终于出现了吗?” 大伙儿有志一同的忽略掉那个极其欠扁的嗓音,哪怕他说的再怎么有理,可语气实在是很讨打。现在眼前这几个可疑人士,才是他们现在需要高度提防的对象。 双方人马就这样对峙,细小雨滴落在地面的声音,很小很小,却衬托了空气凝结后的寂静,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就在这个时候,莱特很小声的提出一个问题:“我们该怎么确定他们就是攻击我们的人?” 因为他们最可疑啊……嗯,虽然这么说其实有点不合逻辑,但是在攻击停止后便出现的他们,怎么看都很像是第一嫌疑人……再说你难道没察觉到他们身上的敌意吗? 上述这些话,缇菈决定在心里讲讲就好,毕竟现在为了这种蠢问题分心可不值得。于是她跟其他人一样继续直视着前方,因此完全没人要搭理莱特。 眼前的几个神秘人……虽然高矮不一,但是由于他们各个都穿着宽大的黑色连兜斗篷,先不说性别无法判断,身形看上去也并无太大的差异。面貌在雨幕与兜帽的遮掩之下无法看清,在斗篷的左胸处似乎还绣着某个图样。 只是从他们的身上,少女可以感受得到一股不怀好意,强烈到她的感知能力(注2.)都很难区别对方所有人,就好像他们的气息全部混成一团纯粹的集合体。 更奇怪的是……她怎样感受不到人类的气息,难不成对方不是人类?而是又一种身形与人类相似的新型魔兽? 扶着已经直不起身的坦,缇菈听到身后的源悟突然低声说了些什么,但是声音实在太过微弱了,难以听得清楚,于是她只得专注的瞇起眼睛,抹了一把脸,试图穿过眼前这场薄薄的帘幕看清前方……可惜现在虽然只是毛毛细雨,但是仍会影响视线。 对面,稍微离得较近一点的那个人,向前跨了一步,停顿了一下之后又继续朝着这边走来,一步一步,走得非常缓慢。 正当他们举起武器想来个先发制人时,一阵尖锐、刺耳的鸟鸣声响起,接着便有“人”替他们代劳了。 方才不见踪影的露西亚盘旋在他们的上空,还不时朝着敌人吐出几口大火。 露西亚也凑上一脚的好处是,她迫使对方停下了脚步,让黑影们不得不往后撤退以免被大火延烧,坏处则是……当诺亚将差点酿祸的大火扑灭时——露西亚的火焰实在太大,这种毛毛细雨根本浇不熄——对方早就跑得不见踪影。 现在看来,追上去也只是徒劳无功,反正根据稻荷的说法,艾迪尔镇就在前面不远处,于是他们索性就地整顿一下再上路。 诺亚伸手盛接着雨水,细小的水滴在掌心汇集成小小的水洼……看不出来他的情绪(顺带一提,他的剑不知什么时候又不见了)。至于站在他肩上的露西亚,倒是看得出来她非常欢快地在啄着她家主人手上的水。 “露西亚,你不怕雨水吗?”缇菈这么问,手上抱着她的弓和一脸困乏的阿奇拉——他居然一点湿都没有……难道是因为皮肤表面太过光滑的缘故? “虽然羽毛弄湿的话,飞行上会很吃力,不过倒是不怕,何况……”露西亚亲昵的蹭着少年的脸庞,话里充满着对少年的信任,“诺亚也会帮我清理干净的。” 灵族少年的神情没有任何改变,也没有开口表示什么,不过从他时不时抽动的尖耳朵来看,缇菈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代表赞同的意思吧? “你刚刚有看到吗?”零若有所思的看着方才黑影们站立的地方,偏过头询问站在自己身边的源悟,看来是一点都不指望自己伙伴有看到什么。 后者则是眉头皱成川字,表情复杂的看了华德一眼,才用着不确定的语气回答:“如果我刚才没看错的话,那些人胸口上的那个标志……确实是北斗七星的七颗星符号。” “我没听错吧?北斗七星?!出现在……嗷呜!”莱特凑过来,整个人压在零的肩上,表情活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的震惊,然而他还没说完话,就被零一掌拍下去,让他蹲在一边,吃痛的捂着脸哀号。 可是……如果真的是他们的话,那干嘛来攻击商队?被自家姐妹搀扶着坐在马车上的坦有气无力地提出疑问。 野史上面说他们本就是盗贼起家的。从刚才起就是最悠哉的某个人凉凉的补充,虽然也没人打算理会他。 但是这也太奇怪了,圣教会传来的委托单上只提到了目击到他们的出没,可没说到北斗七星有攻击的行为出现。莱特在一旁遮着自己的鼻子,棕色的眼眸泪汪汪的发出质问。 这边华德沉思了一会儿,才转头看着零说:“那张委托单上面有没有提到更详细的,关于北斗七星出没的事?总得有些证据……” “其实这也是我疑惑的点,不知道教会那边是怎么判断他们是北斗七星的……总不可能只凭着他们衣服上的那个标志吧?要知道北斗七星的记号任何一本野史上都有。” 边说边看着手上那张半个月前送来的委托单,纸张有经过特殊的防水加工,所以不用太在乎现在的天气状况如何。这半个月以来,他每天都按时的通过特殊管道,与圣教会的委托单传件人联络,进一步取得关于这件委托的相关消息。 ——毕竟对方又不是没有脚,才不会乖乖停留在原地等着被抓。 注意力终于从日落鸟身上转移的缇菈,这时也跟着加入了话题:“零大哥,我比较好奇的是,圣教会为什么能掌握到这个『北斗七星』的踪迹?” 那是因为他们在各地都有『线人』啊!零看了眼那个从马车间的缝隙探头过来的小姑娘,笑着回答她。 “不然你以为教会是做什么用的?哪怕是小小的村落,也会有一两个神职人员驻守。单就这方面来看,我们苍玄门的冒险者其实也跟他们很像——除了我们人手有一点不足之外。” 对于零所谓的“有一点”,莱特不置可否的哼哼了几声,缇菈依稀听到从他口中滚出什么“跟圣教会相比,我们这边根本就是小猫两三只吧”这类的话。 然后等他嘟嚷完后,又凑到零的身边,开始碎碎念:“我说零,你那把剑我怎么从来都没看你用过?话说你有那么厉害的武器,怎么之前还老是挂彩……唔噗!”然后再次被对方一把推开脸,而且丝毫没有放轻力道。 不过面对同伴们纷纷向自己投来充满着“我们也很想知道”的好奇眼神,零只是耸耸肩,神情严肃——口气却相当敷衍——表示:“此乃最高机密。” 于是这次换他遭殃,被一把长弓和一把剑给追着打。也许他该庆幸奈不会打他,而坦现在没力气,不然追杀的兵器里会多了一对双刀和几个……呃,大概是各种元素的魔法攻击? 又或许他根本不用庆幸,因为这些攻击都被他灵活地一一避过,那股轻松劲让人看了只觉得恨得牙痒痒。 “源悟先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突然想起什么事的坦,微微侧头,轻声呼唤那边跟其他同伴一起看戏的青年——真的是“轻声”,因为他已经没有太多的体力,休息几分钟的结果也只是让他不再那么喘,可是他有个很想知道的问题。 “你的那个能力……”坦若有所思地望着源悟的手,仿佛藏在手套下的那双手有什么特别之处,“看起来不像是魔法或是任何法术。” 刚刚他也有察觉到朝缇菈而去的那个攻击,可惜来不及也没有多的力气可以去挡下,因此有幸一起见识到源悟的能力。 “确实不是喔!不过就像零说的,抱歉,我也无法告诉你更多关于我们的能力的事。” 源悟很委婉地拒绝告诉坦自己的能力,好在他说得很真诚,听的对象又是坦,所以也就没发生像零现在的遭遇。 他们在阴雨绵绵的天气下重新出发,只是这次轮到坦与奈坐在队伍后面的马车,而诺亚和零两人,则改跟缇菈走在同一侧。 尽管雨势不大,还不至于将他们淋成落汤鸡,但是肌肤与衣服黏在一块儿的感觉实在令人不好受。缇菈摸进自己的腰包,想找出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小手帕,忽然她摸到了一层厚厚的,摸起来不大顺手的纸类。 就着包包的开口确定一下那是什么后,缇菈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来的抬起头,望着零走在自己前头的背影,“我想问你一件事,零大哥。” “嗯?”前面的人没回头,只是用了个单音节回答,表示自己有在听她说话。 她拍了拍衣服上的水珠,张口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在对方没有回头的状况下摇摇头,“不,没事。” 阿奇拉抬起眼睛,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一张苦恼的神情,溢出无声的叹息。 当莱特从断断续续到频频抱怨“还要走多久啊”,然后在不小心和诺亚对上眼时倏地进入静音模式后,零旋即帅气的转过身,挥了挥刚拿出来的另一张纸条,那是两天前从教会那边收到的最新讯息。 当他转过身后,缇菈才发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而马车也在他们没有察觉的时候停下来。 “对了,根据最新的消息,最近这一个星期以来,他们似乎一直在某个位置逗留,没有再继续往西方前进的样子,而那个位置……”他看似随意的往后一指,“已经到啰!” 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前方有个绵长的陡坡,陡坡后面是一大块有着数片田园的开阔土地。现在是九月初,田里的稻草宛如翠绿色的大海,被风吹得激起阵阵浪花,房屋星罗棋布,由外至内,由稀疏而繁密。 下过雨的午后,空气中仍带有湿润的青草气息,远方高山绵延环绕着这片绿色稻浪。 眼前这一幅仿佛母亲温柔怀抱稚子的画面,看上去非常的和谐。 这就是“艾迪尔”,人称“理想之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