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闻声抬头一看,顿时看傻了眼——原因无他,那个小木盒其实是无法开启的。 盒身没有钥匙孔的设计,过去老板日复一日地把玩着,研究多日也没能找出任何机关,盒子沉甸甸的明显装了什么,他的手下还曾大胆的提出破坏盒子取出里头的宝物,然而这个木盒的材质相当坚韧,不管是用火烧还是斧头砍都无法伤到它分毫,仿佛是受到了某种保护。 时隔多年,他从老迪伦手中拿回了木盒,对于如何开启盒子却依然束手无策,出于各种缘由,他不打算让旁人发现这个盒子的存在,因此更不好大张旗鼓的去四处打听。 可这名青年却不知道使了什么方法,这么轻巧的将之打开了! 盒子打开后流露出一阵温润的灿金色光芒,在霎那间盈满这个昏暗沉闷的狭隘空间。在这温暖的光辉中,青年盯着木盒内的东西,原先不含任何情感的凌厉目光似乎软化了不少,一直噙在唇角的笑意也多了几分真实。 瞅了半晌,他才带了几分不舍地轻轻阖上木盒,视线调转看向老板,见后者目光闪烁,视线依旧死死黏在自己怀中的盒子上,淡淡地出声道:“别看了,这个又卖不了钱。” 老板正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从对方手里拿回宝物——是的,宝物,瞧瞧那道闪得晃眼的光芒,不正是表明里头藏有数量可观的金银财宝嘛——冷不防听到青年来了这么一句,再观其神色语气好似有几分无奈之意,因而下意识反问。 “什么?” “字面上的意思……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和你那些同伴、噢!或者我该说是合作人?” 男人闻言,双目霎时瞪得像铜铃,眼珠子险些蹦出来,原先惨白的脸色霎时忽青忽红。 “你、那封委托……”他颤抖着举起手中的弯刀,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质问的话语都说得磕磕绊绊,“你到底是谁?” 青年被弯刀指着也不恼,只是笑嘻嘻的耸肩道:“我?不过是个默默无名的冒险者、爱护那些孩子们的前辈罢了,何必报上名……” 话到这里他顿了顿,歪头露出一个格外不怀好意的笑容,补上一句:“再说你很快就要忘了,说了也是白说。” 这句补充说得甚是没头没脑,老板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对方右手随意一转,那柄形状独特的长枪已指向自己,枪尖与他的双目相隔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鲜红的液体在眼前落下,浓郁的铁锈味充斥着敏感的鼻腔,刺激着他的胃部。 “放心放心,你的身体不会感到任何疼痛的。” 枪后那人笑着说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语,额发下那片光洁的肌肤缓缓浮现一轮赤红弯月,弯成圆的图腾中似有血光流转,那双明亮的眼眸亦化为阴沉的暗红,细长的新月盛在那汪不祥的血泊中。 “吾生于暗,暗生于吾,与光相伴而生。生无所求,死无所愿,惟愿光明长存。吾乃终焉的见证者,在此,真名解放,限制解禁。” 笼罩在青年身上的威压随着他的话语不断爬升,冰冷刺骨的寒气陡然爆发,争先恐后地向四周蔓延,乌黑枪身上的赤色纹路缓缓亮起了如火焰般灼热的炫目光芒,占据了狭小的空间,一时室内亮如白昼,逼得老板不得不闭上眼。 待感到光芒退去再次睁眼后,眼前的一幕,自诩见过无数修罗场面的老板也惊呆了。 身披黑袍的白骨死神静悄悄伫立在自己面前,幽暗空洞的双目燃着一簇不灭的火焰;原先指着自己的长枪,也被一柄通体漆黑的镰刀取而代之,银白的刀刃依旧闪得晃眼,如叶脉般缠绕在上头的暗红纹路犹如血管,耳边好似能听到血液在其中迅速奔走的声响…… 男人花了一点时间才恍然发觉:那是自己心脏剧烈搏动的声音,是本能在恐惧的哀嚎。 “伤己伤人性命,皆为神所不齿。是非对错,恩恩怨怨,在此悉数斩去。” 毫无起伏的低沉嗓音骤然响起,空灵的仿佛来自遥远的彼端,回荡在这个不大的空间,叫人泛起一身疙瘩。 直到此时,老板终于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那副姿态!还有那把镰刀……你、你该不会是——” “将归为虚无的亡灵,请向吾倾诉汝等的悲愿;将囚于深渊的罪人,必向吾诉诸汝等的罪孽。”那个声音不为所动地缓缓低诉,五根枯骨间的镰刀在微微颤动着,像在响应着主人的话语。 刀身上暗红纹路如藤蔓似向着刀刃慢慢延伸,色泽也由死寂的深红逐渐转为艳丽的赤红……漆黑的镰刀鼓动着生命的脉动,却没有一丝生者该有的气息,只是在空气中荡出一波波涟漪,嗡嗡的低鸣声如泣如诉,好似野兽哀戚的悲鸣。 “毁……” “无尽梦魇,开。” 随着五个字斩钉截铁地落下,悬在男人眼前的镰刀上的纹路一瞬间红光大作,猛然爆出气势汹汹的髹色烈焰,眨眼便将整个屋内连同老板未竟的话语一并吞噬殆尽…… 远方的天边退去了深邃的夜色外衣,从山头后方拉出一层炫目的白纱缓缓披上;太阳乌龟似的跟在后头,丝绸般的长长薄纱拖曳在地。 经过前一日漫长的辛劳,寇斯托城尚沉浸在香甜的梦乡。从高处往下俯视,这座安静的城镇傍着天海一色,犹如一幅由水墨细腻勾勒出的典雅美景,直到一阵疯狂的嘻笑声冷不防响起,如不和谐之音划破了这个静谧的氛围。 “哈哈哈、看、看我的厉害……哈……哈啾!” 一个男人在街头跌跌撞撞地走着,说话颠三倒四,神色癫狂,手中一把弯刀在半空胡乱挥舞……重点是,他未着寸缕,全身光溜溜的如同初生婴儿,哪怕是一阵早晨的微风路过他的身侧,也只是打了个哆嗦和一个惊天响的喷嚏,又继续嘻嘻哈哈的手舞足蹈起来。 “我是利贾海贼团伟大的派瑞船长!来啊!我才不怕你、你们这些、哈啾!手下败将!” ……若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肯定会以为这是个醉汉在脱衣发酒疯,而且醉得不轻。 薄雾弥漫的朦胧街道上亮起一道暖橘色的光,有人醒了,睡眼惺忪地推开窗看看是谁惊扰了他们的美梦;光芒接着一道又一道亮起,最后整条街的人都醒了,今日的曙光也终于姗姗来迟。 旁边一处楼房上,坐在屋顶的青年正低头专心致志地瞧着街道上的闹剧,忽闻由远而近的振翅声,抬眸望去。 夕阳色的眸中,映出的是背光而来的一只鸟儿。 他唇角一勾,向前伸手,那头体型稍显庞大的飞禽便准确无比地落在他的前臂上。这鸟的身形少说也有一两公斤重,不似海鸟倒更像鹰隼那一类猛禽,青年平举着手却仍面不改色。 晨曦中清冷的微风调皮又温柔地拂过他乌黑的发,被轻轻撩起的额发下不再是那弯孤寂的血红新月,而是另一枚赤金色的图腾:镂空的日轮环抱着弯月亲密相依,被两侧张开的双翼环绕在其中。 “欢迎回来。”他微微收手,迎上一双晴朗的夜空色眼眸,笑着道:“凯尔有好好把人带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