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盼兮苦笑:“唉,那蝉儿就危险了,我……是我害了她。” 向天涯看得出她起码有一半在做戏,然而也只能劝道:“别哭了,你不如再想想会是谁带走了她,没直接把人杀了,证明她还有用,现在是安全的。” “能有谁呢?”齐盼兮说着落下两行清泪,凝在腮边,说不出得可怜,“肯定是秦城的人,他们想用蝉儿威胁我。” 齐、楚、吴联盟,秦城不会坐以待毙,绑架楚蝉来要挟齐盼兮并不稀奇。向天涯说:“你好可怜啊,唉,我真的很同情你,来,我给你擦擦眼泪。” 齐盼兮恨恨道:“你可真是铁石心肠。” “我怎么铁石心肠了?要不然肩膀借你靠靠?”向天涯无动于衷,齐盼兮要是真的伤心流泪,他不介意安慰一下,但想用眼泪达到什么目的,还是免了吧。 齐盼兮真的靠过去,把脸埋在他胸膛里:“你要帮我找到蝉儿。” “我帮你找到她,你把线索告诉我。”向天涯拍拍她的后背,“过犹不及,别玩太多手段,没意思的。” 齐盼兮幽幽道:“这是我想的吗?若是我身在冲霄宗,又何必……” “路是你自己选的。”向天涯说,“不用和我装身不由己,我更喜欢你原来的样子。” 齐盼兮怔了怔,莞尔一笑:“唉,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话了。” “所以,你把可怜兮兮的样子留给别人去看吧,少在我面前玩这套,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反悔。”向天涯推开她,“我该走了,再见。” 说罢,不等她回答,他推开窗一跃而下,消失了踪迹。 齐盼兮敛去泪容,出神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不禁微微露出些笑意,刚才的某一刹那,有什么触动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只是,没有什么意义。 她不会改变,他不会停留。 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吧。 * 向天涯找到殷渺渺的时候,她正在街边刚开张的小摊子上等吃米线。小小的锅子用炭火煨着,一锅鸡汤,一把米线,一勺鲜肉,现卖现做,鲜香四溢。 “真悠闲啊。”他坐到她对面,“麻烦一样来一碗。” 殷渺渺慢悠悠道:“昨儿睡得早,今天起得就早。” 向天涯嗤笑一声:“我回去过了,昨儿晚上没在那儿睡吧?隔壁?” “关你什么事儿?”米线上来了,白雾升腾,殷渺渺拿了筷子,慢条斯理地说,“我也没问你昨天去哪儿了啊。” 向天涯翻白眼:“那是因为你知道。” “这话说得奇怪,我又没跟着你,哪能知道啊?”殷渺渺挑起一筷米线尝了尝,味道甚是鲜美。 向天涯才不信,撩撩她的头发:“美人,你觉得楚蝉现在会在哪儿?” 殷渺渺给他比了个“秦”的口型。 “是吗?”向天涯将信将疑地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越宅”,很难相信她来这里吃早饭是个巧合。 殷渺渺笑了笑:“不信算了。” “那你来这儿干嘛?”他纳罕。 殷渺渺严肃道:“我想看看传闻中的浣纱仙子有多美。” 向天涯转着手中的筷子,旋出朵花儿来:“我信了你的邪。” “这你就不懂了,想我在冲霄宗,就算样貌不算顶好看,总也说得过去。”殷渺渺夹起几根雪白如丝的米线,悠悠道,“现在好了,美人一个赛一个,我心里啊,难免有点在意。” 向天涯嘴角抽搐:“你有什么好在意的?” “衬得我更平庸了呗。”殷渺渺放下筷子,叹口气,“不行,说起这个我就吃不下东西了。” 向天涯一个字都不信,女人要是真在意容貌,才不会素着脸就跑来见人呢。但看看殷渺渺,脂粉不施就算了,除了必要的白玉簪,发间什么点缀的首饰也没有,腕上不见镯,腰间无宫绦,就这样还在意别人比她美? 呸,找借口也不晓得装一装样。 殷渺渺叹气:“就这么没有可信度吗?” “找借口能不能走点心?”向天涯毫不客气,“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说实话,干嘛来了?” “见见大名鼎鼎的浣纱仙子阮轻愁啊。”殷渺渺支着头,笑眯眯道,“她今天的对手,是白逸深。” 名气这种东西不是实力本身,风云会前期的小册子录下的都是有名气的人。把云潋、慕天光、游百川三人并称为三大宗门的天骄,准确,但不完善,盖因他们三人入选,不仅因为有实力,还容易让人记住。 游百川身世大戏可以脑补一出恩怨情仇,慕天光不近女色却八卦满天飞,云潋存在感虽然低,但剑意特殊,冲霄宗没有哪个见过的女修不印象深刻,更不用说《坐忘诀》、《游龙秘卷》、《易水剑》全是非常有名气的心法。 白逸深就要吃亏很多了,他深居简出,一心修炼,砺锋真君是靠苦修成名,所授的剑法不稀有没特色,间接导致了人们低估了白逸深的实力。 风云会有不少所谓的黑马就是这么来的。从前默默无闻不要紧,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只要多比赛几场,真正有实力的人就一定会为人知晓。 “阮轻愁虽然和齐盼兮并称四大美人之一,却没有齐盼兮有名。柔弱的女人总是会被低估,今天的比赛应该会很有意思。” 第156章 越城是五大城中最弱小的一个,追究其原因,大概要追溯到凡间的越国吃了几次败仗,割让城池不说,战争消耗掉的人口也是十分可怕的。更倒霉的是,越国上一代国君被美人计搞昏了头,越国每况愈下,间接影响到了修真界。 凡间人口少了,开窍的人也就少了,有望结丹的修士更少,中坚力量不足,实力自然衰微。 扒拉一下越城的修士,近百年来,能拿的出手的,唯有阮轻愁。 阮轻愁别号浣纱仙子。别号与道号不同,道号乃是师长所取,寄托了美好的祝福与为人处世的希望,与凡间的“表字”相同,而别号既可以是自己取的,也可以是旁人给的戏称,相比而言更随意一些,什么“倾城仙子”“玉面郎君”“书斋主人”“稻禾庄主人”,便是别号。 在其他地方,道号占多数,但在情况特殊的中洲,别号甚至比道号更加常见。又比如向天涯,他是散修,没有师父取道号,自己也懒得多搞个名字,旁人就直接以姓名相称,并没有定例。 浣纱仙子的梗,自然是鼎鼎有名的捧心西子。 也是名副其实。 白逸深上台时,只有些女修发出了“咦”的声音,意外于他的外貌居然比想象中出色很多,与想象中磨剑峰艰苦朴素不修边幅的情况大不相同。 而阮轻愁出现时,大多数男人不约而同地发出叹息声:“可怜的浣纱仙子。” 阮轻愁身着宫装,符合她越王后妃的身份,然而,明艳大气的紫色宫衣穿在她身上,不见华贵,只衬得她怯不胜衣,似有不足之态。 白逸深神情淡漠:“请道友指教。” “请道友手下容情。”阮轻愁的眉毛细而淡,眉梢微垂,是传闻中的罥烟眉,看起来仿佛有无限忧愁,能唤起人内心深处的怜惜,亦很难生出警惕。 只可惜的是,白逸深不是怜香惜玉之辈,铜锣一响,他便出了手。 白逸深的剑名为正心,以剑之正,映心之正,不走捷径就不绕弯路,走得踏实,修为也就坚如磐石,不会为外物所侵扰。 他所出的剑形正意准,没有任何花哨,也不走偏锋,完全可以当做剑修的模板来学习,但却是极难抵御。向天涯忍不住道:“这种对手最可怕了。” 殷渺渺同意:“白逸深是个很好的对手,阮轻愁有多少实力,一看便知。” 白逸深像一面镜子,能够如实反映对手的实力,有能力的能接下来,没有能力的很快就会溃败。 而阮轻愁,是前者。 她腰肢后仰,竟然以一个高难度的下腰避开了白逸深的剑。接着,水袖翻飞,拢在肩头的披帛被灌注了灵力,带着破空声掠向对手。 白逸深不慌不忙,正心剑自下而上撩起,剑锋与丝帛碰撞,竟然发出了刺耳的刺啦声。 阮轻愁足尖一点,裙摆旋出一朵倒扣的花,挽着的丝帛随着她的动作舞动,让人产生错觉,仿佛她不是在比斗,而是在台上献舞。 殷渺渺讶异:“这是舞技吧?太少见了。”比赛到现在,论打斗的视觉效果,一个是云潋的剑,还有一个就该属阮轻愁的舞了,开场就这么惊艳,真是大大出人预料。 向天涯在她耳畔小声爆料:“她在凡间就是个舞姬,被越王看中纳入后宫,国宴献舞时被越城的修士看中,收为弟子,这才开始修炼。” 这经历……殷渺渺的表情意味深长了起来:“有意思了。” 擂台上。 阮轻愁玉臂高举,手指拈花,既是掐诀,又是舞蹈的动作,轻飘飘的丝帛在她手中成为了利器,时而似轻云出岫,时而如繁花绽放,伴随着她的手腕间玉镯碰撞的清脆声,使人目眩神迷,分不清是舞技还是比斗。 渐渐的,人们的注意力全被舞如花旋的阮轻愁吸引,她的踢腿、扭腰、迈步、抬首……每个动作都含有奇妙的韵律,牢牢牵动着每个人的视线,渐渐忘记了所处的环境。 甚至,有些人本来是想去看其他人的比赛,路过此地时,竟然不由自主地被她的舞艺所吸引,情不自禁得驻足观赏,流连不去。 殷渺渺微阖眼眸,再睁开时,黑色的眼瞳里淌过金色的光。现在,她看出来的世界与旁人大不一样了,一圈圈涟漪从阮轻愁手腕上佩戴的玉镯上晃荡开来,她的拈指、勾足,皆有奇妙的光晕散开。 果然,阮轻愁的玉镯是对音攻的法器,而舞技中暗含幻术,两者互相配合,能不知不觉叫人心神失守。 比起齐盼兮,她藏得更不显山不露水,营造出没有丝毫威胁的假象,实际上,杀机无处不在。 只是很不幸,她的对手是白逸深。 白逸深单手持剑,或挑或劈,再普通的剑招从他手中使出也有一种别样的锋锐。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的动作却和最初没有丝毫变化,每一剑都恰到好处,不给对手丝毫机会。 “啊……”阮轻愁收回了披帛,十分难受似的捂住了胸口,眉尖蹙起,这恹恹的病态使得她原本七分的美成了九分,任是谁也要起恻隐之心。 白逸深不是云潋,对人与花一视同仁,保留着男性最起码的风度,收了剑,没有趁机下手,也没有嘘寒问暖,只是静静地等着她。 阮轻愁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多谢道友相让,我无事。” 白逸深淡淡道:“那就继续吧。” “好。”阮轻愁微喘了几口气,手臂挽着丝帛,腰肢侧转,居然没有再维持远距离攻击,而是靠近了白逸深。 新的这支舞,叫《梦瑶台》。 “云想衣裳花想容……”阮轻愁曼声吟着曲调,拧身上前,手拈兰花,指尖似有若无地擦过白逸深的肩头,香气盈人。 殷渺渺暗暗蹙眉。 “春风拂槛露华浓。”她轻移莲步,衣袂翩然,如同蝴蝶眷恋花蕊般围绕着白逸深转起圈来。 白逸深抬剑格挡的动作一顿。 阮轻愁微微一笑,罗袖回转,露出的皓腕白如霜雪,而袖中的暗袋里,飘出了些许花蕊。 飞英是半路跑过来找殷渺渺的,意外撞见这袖中落花的场景,忍不住说:“哇,真好看诶。” “呵。”殷渺渺笑了笑,“好看的话,看看是可以的,千万不要去碰,否则会死的。” 飞英悚然:“哈?” 向天涯拍拍少年的肩膀,心想小朋友就是见识少:“花有异香。” 阮轻愁的舞、歌声、香气,是让男人沉迷的美景,也是让他们丧命的毒酒。十个男人里,有九个会被阮轻愁的柔弱欺骗,情不自禁地放松警惕,等到反应过来得时候,不仅为时已晚,也只会感慨“温柔乡销魂”,甚至不会忌惮阮轻愁半分。 这种手段掐准了男人的心理,何止一个高明了得。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阮轻愁足尖一点,飞身抬臂,摆出经典的飞天动作,仿佛仙女即将离开飘然远去。然而暗地里,灌注了灵力的丝帛锋利如刀,悄悄卷住了白逸深的腰腹,“月、下、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