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眼见就要到大年，外面的消息也渐渐传来，说是禹城那边已经在调兵遣将，预备派人清剿江南郡叛乱，可江南郡庆殷却异常安静，似乎一切都还在私下进行。　　不过这些事同我与风祁墨没有干系，我们一边关注着世事，一边准备年夜饭。　　大家都心知肚明外面到底在发生什么，但不约而同地装作不知道，其乐融融地买年货，又把买来的东西挂在院子里，阮盈袖很兴奋，说道：“我以前从来没同这么多人过过年，我阿婆带着我，都是两个人做多一些菜，看人家放一放烟花，就过了。”她说到这里，一手握拳，打在另一只手心上，“对了，咱们还没有买烟花爆竹呢。”　　盛岚笑着接她的话：“我们在这林中，放烟花是不是不大好，万一点着了枯树……”　　阮盈袖白了他一眼：“你只说要不要陪我去买？”　　盛岚向来是个清俊且爱脸红的男孩子，此刻脸上又有点微红：“当，当然，你说去买我还是要陪着你的。”　　他俩同我打了个招呼，便又去集市上了。我这边儿便去寻廖九，她的肚子比起我刚到意安溪边似乎又大了那么一点，她近来有些厌食，我就哄她：“明天过年，我让芜水她们用煨汤作底，我们像以前在乌衣堂那般，煮铜锅吃好不好？”　　廖九本来没甚精神，歪在床上，听闻我这话眼前一亮，扒住我的胳膊道：“有菌菇么？有茼蒿么？有切片肉么？”　　我爱怜地默默她的脑瓜，知道怀孕辛苦，也不再开她玩笑：“有，你爱吃什么都有。”　　她听得后精神像是好了几分，我又把阮盈袖的八卦拿出来说给她听：“明日年夜，我们喜上加喜，把阮姑娘同盛岚凑做一对儿好不好？”　　她“腾”地一下坐起来，激动道：“我就说！我先前就看着他俩有猫腻，问盈袖她并不承认，五姐总比我聪明，再不会看错的。哼，看我明天怎么调侃她。”　　我见她一下子如此有力，就顺道去后厨把钟离光准备好的饭食拿过来给她吃，一面哄她多吃些，一面与她笑嘻嘻地聊天。如此谈天说地，她总算吃了不少。　　出来时钟离光就向我作揖：“还好有五姐天天来哄着她，虽说阮姑娘把了脉这一胎没什么问题，我看她这几日不大爱进食还是十分担心，要是与五姐你以后像这样长长久久地做邻居多好。”　　我被他这话反说笑了，问他：“我不就是在和你们做邻居么？也没说要搬走呀。”　　他面上流露出些微后悔的神色，仿佛自己说错了话，又拱手道：“是我的不是，刚才奉承五姐奉承过了，一不防竟有几分赶五姐走的意思，委实该打。”　　我“哈哈”一笑，都是相熟的人，钟离光也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又白嘱咐了一句让他晚间也要照顾好阿九，就回屋同他们一起准备年夜饭。　　第二天下了一整日的鹅毛大雪，阮盈袖下午就拉着盛岚堆雪人，钟离光扶着廖九过来的时候，那雪人已经很成型了。廖九见到阮盈袖和盛岚玩儿得开心，就嚷嚷着也要去。钟离光把她当宝贝似的，怎么可能答应？于是他硬是把廖九提溜到我面前，把旁边窗子开个小缝，说：“五姐你看紧她，我去帮忙打下手，千万别让她出去折腾那雪，就在这缝里看看罢了。”　　我看着廖九撅起的嘴，在一旁笑弯了腰。　　等饭上桌了，我们把芜水红芝她们也拉入席。大家热热闹闹地围着三只铜锅，还有各式的菜肴，早忘了“食不言寝不语”之类的话，风风火火地吃了起来。　　酒过半巡，我按着之前同风祁墨沈蓉晚他们约好的话故意说：“盛岚，如我没记错，你过了这个年，也有十八了吧，祁墨事忙，把你的终身大事忘了，我可不能忘。前些时候我们途径丰城，认得了一位有才而又貌美的小姐，姓云，她父亲虽然为官，却也没说要找一个当官的女婿，只要脾气性格与他女儿登对就好。我琢磨了这几天，想做个媒，将你的名帖寄给云家，你道好不好？”　　盛岚本来在开心地吃涮肉，听闻我这话，连嘴里的东西都忘记嚼，傻乎乎地抬头看着我。　　阮盈袖一向聪敏，也没想到我来了这么一出，果然事情关心则乱，她直接在盛岚旁边傻了眼。　　我强忍着笑意，假做严肃状：“我是你的主人，难道你不肯听命于我么？你别去看风祁墨，他早在雾城就将你给了我，忘记了？你且说，到底听不听我的话？”　　盛岚囫囵把东西咽下去，才反应过来：“主，主人……”　　我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纸，在他对面打开：“你瞧瞧，这是你的卖身契，是也不是？”　　盛岚看了一眼，就把脑袋垂下去，沉声说：“是，这白字黑字，确实是属下的卖身契。”　　廖九已经要笑趴到桌上，极力忍着，不让阮盈袖看出来她微微抖动的肩膀。我继续扮恶人道：“那么，你就听我的命令，去娶那云家小姐吧。”　　盛岚忽然起身，躬身道：“主人的命令，盛岚不敢不从，可是盛岚心中，只有一个阮盈袖阮姑娘，我不知道阮姑娘心里怎么想盛岚，但盛岚想，这一生除了主人交给的任务，其他时间都用来护着她。如果主人执意要盛岚娶那云家小姐，盛岚只有听命于主人，但我终其一生，也绝不负阮姑娘。”　　我之前还担心盛岚对阮盈袖是不是此生非她不可的真心，他这么一番话淋漓地说下来，我眼角都有些湿润，我连说了三个“好”，起身，将那卖身契拿到众人面前，三下两下，撕得一干二净。　　盛岚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而阮盈袖已经反应过来，甚是惊喜：“秦姐姐？”　　我冲她微微一笑，又看向盛岚：“唔，你先前是属于雾云山庄的，自然该随他们姓。风盛岚，你若是不觉得屈才，以后可以随盈袖小丫头唤我一声姐姐。”　　盛岚这才渐渐缓过来，心中却好似被巨大的喜悦盈满了，张着嘴，就是说不出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