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非烟不动如山,只是淡淡地笑着。 没有人知道于非烟等人在被慕容玥指派来执行这个任务的时候是经受着怎样的锻炼。虽然训练的时间短暂,但在那段日子里,她们曾被慕容玥指派在纳兰皇巨大的威压之下端坐半个时辰不能移动纹丝,更在星殇那冷厉之时,眸光如箭的凝视之下保持着最为优雅的姿势用餐,举止之中不能有但凡一丝的偏差。与一群杀人犯共一个牢房……等等匪夷所思的方式训练着。 最为残酷得让于非烟无法忘记的一点,便是要让她们这八个娇滴滴的美人,在慕容府地牢中,与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蜈蚣,老鼠,蝎子,毒蛇,甚至老虎,狼群的包围之下,渡过了三天三夜。 被放出来那一日,于非烟几人只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快要奔溃了!若非是自小便被严格训练,更以为北辰皇朝奉献一生为信念的精神支撑着,只怕她们几人早就倒下了! 显而易见的是,经受了这样一连串残酷的训练下来,纳兰皇后这令人胆战心惊的目光,对于非烟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了。 至少,于非烟还能够在纳兰皇后这样的目光之下,保持着最为完美的笑容,丝毫不逞让地对上了那双幽深如潭的眸子:“皇后娘娘何须动怒呢?非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若是皇后娘娘不让非烟说,非烟就不说便是了!皇上,皇后的目光好可怕!” 于非烟柔柔地朝纳兰皇那方一靠,弱不禁风地说道。 “爱妃莫要受惊了!”纳兰皇轻轻地拍了拍于非烟那纤弱的肩膀,却不曾发觉到于非烟眸底的厌恶之色,只是一脸肃然地朝纳兰皇后说道:“皇后,于妃说的话正是朕要问你的,这秦裕,可是你找来为太子顶罪的?你可真是护犊情深啊!莫非朕的儿子的命,就是这么一个奴才便能相抵的吗?莫非你真当朕是一个傻子来糊弄吗?” “臣妾不敢!”纳兰皇后长袖之下的素手紧紧握起,任凭那尖锐的指甲刺入了自己的皮肉,滚热的鲜血涌出,染红了妃色的里袖。 “秦裕,你莫要给本宫耍心机,莫非你真当本宫无法治你的罪不曾?” “皇后,奴才……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皇后放过奴才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秦裕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一头朝着身旁那雕着五爪金龙的立柱撞去。 “拦住他!”纳兰皇后冷然一喝,身形一僵,强行压下了自己欲要亲自拦住秦裕的冲动,不能暴露出自己有武功的事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裕一头撞在了立柱之上,头破血流,了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程太医上前伸手一探,一脸悲愤地朝纳兰皇跪倒在地:“皇上,这秦裕已经死了!皇上,这秦裕乃是生生被皇后逼死的啊!皇后无德自私,太子专横残暴!若是长久下去,只怕累及我纳兰皇朝国治啊!还请皇上深思啊!” 于非烟也似被面前的一幕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瑟瑟发抖地靠着纳兰皇开口道:“皇上,好可怕啊!他,他死了吗?好可怕……皇后,你为什么要逼死他?” 纳兰皇后想要为纳兰夜找替罪羔羊之事早已经在慕容玥的意料之中了!因此宸王早在纳兰皇后之前,便将这管理纳兰夜佩剑的秦裕家人控制了起来。 纳兰皇后一心只许了秦裕,在秦裕死后,给予他家人富贵荣华,哪里想得到,这一切,都是在保有性命的前提之下才能够享受的。 因此,秦裕背叛纳兰皇后,自是意料中的事情。 纳兰皇后一生的传奇,该到头了! 于非烟偎依在纳兰皇的怀中,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上,将长长的护甲在纳兰皇的鼻翼之下一弹,而后红唇微微一个呢喃,便直起身来,不再言语。 “砰!”又是一声巨响响起,却是纳兰皇一掌拍在了身旁大椅的扶手之上。 上等黄梨花木制成的扶手被纳兰皇这么一拍,裂纹横生,可见纳兰皇是怎样的愤怒,只见纳兰皇睁着一双暴戾得充满了血丝的眼睛冷冷地看着纳兰皇后,声音愤慨地开口道:“来人!” 于非烟轻轻地弹了弹那华美锦衣之上根本不存在的皱褶,好整以暇地看着纳兰皇后毫无表情地的精致容颜,打量着那似笼了一团迷雾的眸子,心惊于纳兰皇后那强大的心性。 “皇上!” 几名御前侍卫应声而到。 “送皇后回宫,未经朕的允许,不得离开坤宁宫半步!”纳兰皇看着纳兰皇后的眼睛内毫无一丝感情波动。 “不许碰本宫,稍后本宫自己会走!”纳兰皇后不动如钟,姿态优雅高贵立于御书房内,一干侍卫竟是摄于纳兰皇后的气势,不敢上前一步。 纳兰皇也不理会纳兰皇后,继续开口道:“将纳兰夜的蟒袍剥下,废除太子之位,囚于宗人府中,严加看管!” “父皇!”纳兰夜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纳兰皇,伏地哭喊道:“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饶了儿臣吧!儿臣是太子,儿臣可是你最疼爱的儿子啊!你怎么能够废了儿臣啊!父皇!……” “拉下去!”纳兰皇似被纳兰夜的哭喊惹得烦了心,冷冷一挥衣袖,爆声喝道。 几名侍卫不敢再耽搁,两人拉起挣扎不休的纳兰夜便朝御书房外退去。 “母后,母后,你快救救儿臣,儿臣才是太子啊,儿臣一出生就是太子,是一国储君,是未来的皇帝,为什么会被废了,母后……”纳兰夜在经过纳兰皇后的身边时,一把保住了纳兰皇后的双腿,慌乱地抬起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看着纳兰皇后,哭声喊道。 纳兰皇后冷凝平静的目光在落到狼狈不堪的纳兰夜身上时,微微一动,缓缓地蹲下身,伸出素掌,轻轻将纳兰夜脸上的一处污渍抹去,柔声开口道:“夜儿,莫要伤心难过,你父皇只是一时生气而已,不会真的废了你的太子之位的。” 燕妃和于非烟两人举目看向纳兰皇后的手,不知何时,纳兰皇后那完美无瑕的柔荑,竟是被她自己的指甲刺破了数道口子,染上了血迹斑斑,盛着窗外照来的金色阳光,竟是别样的凄美。 只是身处于被废太子之恐慌之中的纳兰夜,却仿似根本不曾看到纳兰皇后手上的伤,只是一味地追问着纳兰皇后:“母后,你说的可是真的,母后,你答应我,一定要保住我的太子之位,我是太子,我只能是太子,太子只能是我……” 纳兰夜语无伦次地说着,却是没有看见纳兰皇后目中的失望与哀伤。 纳兰皇后叹息一声,轻轻地将纳兰夜抓着自己衣摆的手拉开,缓缓地抚平了那华美流云锦之上的皱褶,优雅地站起身,疲惫地挥了挥自己的手,示意那两名侍卫将纳兰夜带下去。 “母后……母后……”纳兰夜犹自不甘地叫着,却不再得到纳兰皇后的回应。 纳兰皇后目送着纳兰夜在侍卫的强行拉扯中离开后,竟是不曾再往御书房内看上一眼,就这般缓步离开了御书房,在芍药的搀扶之下,朝自己的坤宁宫而去。 燕妃和于非烟见此,皆是在心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这纳兰皇后如此刚柔的一人,纳兰夜,却终究是她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只要有纳兰夜的存在,她便一直身带着一道致命的弱点。 相信以纳兰皇后的睿智,并非没有看到这一点,只可惜,那身为人母的无尽宠爱,却是让她无法放任纳兰夜自力更生。 对于纳兰皇后这一点,燕妃和于非烟满心尊敬,却不推崇,过于强横的母亲,教导出来的儿子,大多都是性格软弱,缺少主见的,纳兰夜,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如今她们已经将纳兰皇后逼入死角,想必,王家的反扑,就在眼前,是该做好准备的时候了! 燕妃与于非烟对视一眼,眸中都是带上了默契的了然之色…… 纳兰皇后迈入坤宁宫之后,便挥了挥手,示意芍药退下。 芍药心知纳兰皇后此刻心情恶劣,不敢多言,便带领着一干坤宁宫宫女退了下去。 纳兰皇后缓缓在茶案旁的软塌之上躺下,疲惫地闭起了双眸,精致的容颜,犹如琉璃雕就而成,完美而哀伤,仿佛近四十载的岁月,在她的容颜之上,沉淀的,只有那静好的宁和,而无一丝时间该有的沧桑。 偌大的坤宁宫大殿,安静的可怕,而纳兰皇后所处的这一片天地,在一面屏风的精巧隔断下,竟是自成了一处带着“家”才有的味道的空间。 腾起的云雾弥漫开来,丝丝茶香沁人心肺。 纳兰皇后却敏锐地在这丝丝茶香之中,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属于坤宁宫中此刻当有的气味。 不等纳兰皇后双眉蹙起,那抹熏香已然来到了她的身旁,在感觉到身旁软塌微微陷下半分之后,纳兰皇后蓦然睁开眼,对上了那双带笑的眸子,冷然低喝道:“让开!” 那双带笑的眸子在听到纳兰皇后的话后,微微一怔,却是温顺地站起身来,缓缓道:“为何这般大的火气,不就是纳兰夜那小子被废了太子吗?” 纳兰皇后闻言神色更冷,长袖一甩,端坐起身,仅是这般一个动作,便由方才那个带着几丝脆弱之色的琉璃娃娃般的人儿,变作了人前那个高贵优雅的纳兰皇后。 “他是我的儿子,我不心疼,谁来心疼!紫昕浩,你若无事,便离开了!” 紫昕浩听到纳兰皇后的话后,非但不曾离开,反而冷笑一声,在纳兰皇后的对面坐下,目光深幽地看着纳兰皇后那无暇的容颜,开口,却是爱恨交加:“若非他是你的儿子,本座早便一掌了结他了!没得整日惹你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