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班后早早回家，端着报纸坐在沙发上，阴霾的目光将小诗笼罩得结结实实。　　苏茉想起了美娟床头上那根绳子，如今它就站在小诗床头。　　这个完美的绞刑架成了苏茉的噩梦，她夜夜失眠。　　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敢睡，尽管她不知道孟星河为什么要布置那个杀人陷阱。　　可是既然他动了杀机，在她心中，他已经是一个刽子手，而小诗，是她需要保护的弱者。　　她像个猎犬一样，整夜竖起耳朵，聆听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如果小诗半夜上厕所的声音与孟星河重叠，她立刻就会跳起来奔向厕所。　　连续几天下来，她的神经衰弱到几乎崩溃。　　好在这个时候，孟星河要出差一个星期，而小诗家里也有事，要请一个星期的假，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晚上早早地睡下，或许是睡得太沉了，梦境里都是无边的黑暗。　　周遭一片死寂，梦里的苏茉有些喘不过气来，尚存的一丝意识提醒她翻个身就好了，她呻吟了一声。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丝极细的声音，不是哭声，也不成曲调，只是一个单调的——　　咦，那声音紧紧贴着苏茉的耳朵，抑扬顿挫，蜿蜒起伏，好像戏子在练声。　　与此同时，苏茉的脸颊上吹过一阵冷风。　　那风若有若无，却邪门得紧，只是有拇指大小的一块地方才能感知到。　　就好像，有谁正对着她吹气一般。　　可是，如果是活人的气息，应该是温热的才对，只有鬼吹出来的气息才是冷的！　　苏茉毛骨悚然，猛地坐了起意识渐渐恢复，耳边还回绕着那个恐怖的声音。　　苏茉突然觉得那个声音很熟悉，她也很快就想起来了。　　是在去年，他们家曾经来过一个叫阿仙的保姆，很喜欢唱歌。　　平时常常一边干活一边吊嗓子，发出来的就是这样的声音——咦。　　她干了不到一个月就走了，不辞而别。　　事后听孟星河说，阿仙参加一个业余歌手大赛，拿了个第一名，已经跟经纪公司签约了。　　无缘无故地，自己怎么会梦到阿仙？　　苏茉摇了摇头又顿住，她忽然觉得这个寂静的卧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呼吸。　　她的视线慢慢滑过门旁、墙壁、地板、窗子，然后，在床头凝滞。　　有个女人背对着她，蹲在地上，长发笔直地垂在脑后，面朝墙壁，一动不动。　　苏茉记得自己上床前已经锁了卧室的门，这个女人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进来的？　　说话时的语调很绵软，又都拖着长长的尾音，苏茉猜对了。　　小诗与阿仙来自同一个地方，只是她不知道，小诗不但与阿仙相识。　　她们还是在同一个孤儿院长大的，情同手足。　　所以，在失去阿仙消息的这一整年，她都在找她，最后查到苏茉这里。　　那天晚上在苏茉卧室里的人就是小诗。　　她早就配好了苏茉家所有房间的钥匙，一直在等待机会，找出阿仙失踪的真相。　　阿仙不是当了歌星吗？　　怎么会失踪呢？　　苏茉去了家政服务处询问阿仙的去向。　　可是，家政服务处关于阿仙的资料少得可怜，也没有联系方式，而阿仙离开后，亦没回来报到过。　　苏茉又问起美娟，也是同样的结果，苏茉一无所获，忍不住埋怨家政公司：　　来历不明的人也敢往外派，太不负责任了。　　一个职员盯着苏茉，冷冷地说：“我认得你，你老公叫孟星河吧？”　　“他每次招保姆都限定了条件，外地人，最好是孤儿，说这样麻烦事儿少，才能踏踏实实地干活儿。”　　“哪个从我们这儿派出去的人不是经过他精挑细选的呀？”　　“可是没一个能干满三个月的。”　　“最奇怪的是，被你们辞退的保姆就没一个回来报到的，真不知你们家有什么毛病！”　　回来的路上，苏茉神经一直一跳一跳的，她从不知孟星河招保姆还限定了条件。　　那些条件乍一看没什么，可越是仔细琢磨越是奇怪：　　外地人、孤儿、无亲无故，就好像那些街头的流浪汉一样，失踪或者死亡，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个想法把苏茉自己都吓了一跳，失踪或死亡？　　孟星河是从三年前开始给苏　　茉找保姆的，那时候苏茉刚刚失去他们的孩子。　　她身体虚弱，精神更虚弱，她把自己当成一个失去灵魂的死人，整天躺在床上，眼神空茫地盯着天花板。　　孟星河没办法整天陪她，只好请保姆。　　苏茉的身体在半年后才彻底恢复过来，请保姆的习惯也延续下来。　　然而，就像家政中心那个职员说的，每个来苏茉家的保姆都干不长，短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　　三年下来，来来往往的保姆也有十几个了，这些保姆大多数都是自己走的。　　苏茉脾气温顺，只是不爱说话，平日里也从不对保姆指手画脚。　　所以苏茉一直想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走。　　可是现在苏茉再仔细地想想，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被她辞退的保姆，那些自行离开的保姆都是不告而别。　　并且事先一点儿征兆也没有。　　每次她问起，孟星河都会答非所问地回一句：“没事儿，明儿我再给你找一个！”　　难道那些保姆不是离开，而是失踪，或者……是被孟星河杀掉了？　　家政中心处的回复，苏茉没有告诉小诗，她只是把她藏起来了，她不能让孟星河伤了小诗。　　孟星河出差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小诗有没有回来过。　　苏茉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　　孟星河也没多问，只是紧绷着脸。　　许是旅途过于劳累，孟星河早早地躺下，不一会儿就发出均匀的鼾声。　　苏茉却辗转反侧了半宿，好不容易有点儿睡意，迷迷糊糊地，却感到大床轻轻地动了起来。　　悄悄睁开眼睛，身边空空的，孟星河正蹲在地上好像找着什么，只露出半个头顶。　　苏茉好奇地探过头去。　　孟星河听到响动，猛地抬起头，似乎很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