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萨麦尔，你所说的一切，是否都是谎言，从来没有什么圣杯！”　　 昏暗的大殿之上，立于台阶前的魔女，愤然怒吼。　　 “圣杯是真的，也的确就在阿瓦隆岛。”　　 萨麦尔脑海中倒映出世界树攻防战的始末，马尔杜克陨落的前夜，以及那浇筑世界，孕育新生的光轮，认真回答　　 摩根不为所动，静静看向眼前的男人。　　 “那代价呢？”　　 萨麦尔头颅偏转向一侧，沉默片刻，语调转而低沉。　　 “就算她拿得到，也回不来……”　　 遗世独立的理想乡，唯无罪之人方可入内。　　 仪式也好，钥匙也好，都是对的。　　 但他只说了进去的方法，却从来没提过，如何出来。　　 没有了宿主的支撑，失去了圆桌大半的精锐，即便维持着卡美洛运转的圣枪矗立在这座尽头之塔上，也注定无法保证不列颠神代的存续。　　 所有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魔女面色阴沉，樱唇紧抿，死死盯着萨麦尔凝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古蛇抬头看向摩根，叹了口气，神色诚挚。　　 “相信我，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消弭这个时代的异变，将一切拨回正轨，”　　 “你所谓的正轨，就是指凯尔特人失去王国，失去土地，被盎萨异族压迫的未来？”　　 摩根嘴角噙出一抹冷笑，目利如刀。　　 “阿尔托莉雅，她全都告诉我了！”　　 萨麦尔闻言，垂下眼睑，有些无法直视摩根的目光。　　 这的确是事实。　　 而且是他注定不会向摩根坦诚相告的事实。　　 “你以假死，让她心怀愧疚，甘愿舍弃圣枪，秉持人性，还利用了这个弱点欺骗了她，你真的很卑鄙！”　　 魔女脸色阴沉，双拳紧握，指骨发白，声调发寒，冷然宣泄着心中的愤怒。　　 “你知不知道，阿尔托莉雅寻找圣杯，不仅仅是为了消弭不列颠的异变，更是为了拯救你！”　　 摩根一字一顿地重申，眸中写满了讽刺和悲哀。　　 “追寻那份奇迹，拯救因她而死的你！”　　 也正因为这个答案，她们姐妹相残的戏码，才没有真正上演，反而阴差阳错地达成了多年以来的第一次共识，能心平气和地聊了很久。　　 萨麦尔不由愣住，双唇紧抿，想要开口，却不知如何说起，沉默许久，最终垂下头颅，瓮声叹息。　　 “抱歉，这件事，我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摩根幽幽看向萨麦尔，眸中泛起丝丝自嘲。　　 “所以，你接近我这个魔女，获得我的好感，帮我争夺王位，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　　 “如果只是抱着这个目的，我就该直接加入圆桌骑士团……”　　 萨麦尔苦笑着抬起头颅，此刻和摩根对望的眼眸，沉静如水，一片澄澈。　　 “要不是当初在康沃尔郡被你截胡，拉进了队伍，我说不定早混成圆桌的首席了……”　　 魔女愣了愣，不由神色一僵，面露赧然。　　 好像，的确是她向艾克托先开的口，主动招揽的这位无名剑士……　　 眼见气氛缓和，萨麦尔深吸了口气，猛地抓握住摩根的指掌，随即单膝跪地，垂首轻吻在魔女的手背，目光灼灼地沉声恳求。　　 “王姐，跟我走吧……　　 这个抛弃过你的国家，既然容不下你，也就不值得你去留恋，我们离开这儿，带上莫德雷德她们，回到奥克尼，一起去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那竖瞳之中的炙热，以及掌心上紧箍感和温润的触感，让场面一转攻势。　　 摩根身躯一僵，冰霜严结的脸上，不由一瞬间红到了耳根，下意识地垂下眼睑，目光失焦飘忽，心脏传来重鼓般的搏动，紧抿的唇齿，几次蠕动。　　 “只要让我回收了圣枪，一切就都结束了。”　　 然而，随着这终末之语在耳畔回荡，魔女的心脏不又骤然抽缩，面色渐冷。　　 “这才是你的目的？”　　 “两个都是……”　　 萨麦尔停顿片刻，静静看向摩根，坦然回答。　　 “我答应过阿尔托莉雅，会代替她守好不列颠，等她回来。”　　 但魔女摩根却毅然决然地抽回了指掌，冷冷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所以，我不会让你带走支撑卡美洛的圣枪，更不会让你再动摇这个国家分毫！”　　 “你真的不愿意跟我走？”　　 “你死心吧！”　　 听到这斩钉截铁的宣告，萨麦尔深吸了口气，起身与摩根对视，幽然发问。　　 “那么，再问一次，你真的要背负这注定无存之国度吗？你真的要再举孤身救世之旗帜吗？”　　 “是！”　　 “你真的决意要以一己之空想，对抗人理之收束。”　　 “是！”　　 “哪怕，与我为敌？”　　 “在所不惜！”　　 月光下两人，针锋相对，激荡的气息，展露各自的决意。　　 不得不说，眼前的男人很强，自始至终她都没见过这家伙全力时的样子。　　 因此，要阻止萨麦尔带走圣枪，摩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正如他所说，有些事情，不得不去做。　　 随着对峙升级，摩根周身以太聚凝，蓝黑色的幽光编织出锋利的枪轮，蓄势待发。　　 妹妹是这样！姐姐也是这样！明知道没有结果，也要坚持！　　 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是这么固执？　　 然而，萨麦尔沉默片刻，气势却陡然一泄，转身背对着摩根，微微摆手，有些意兴阑珊。　　 “算了，随你吧，我不会再干涉不列颠的事情……”　　 这突如其来的放弃，让魔女不由一愣，有些茫然。　　 而那转身离去的孤寂幽影，行至大殿门前，再度停驻脚步，低沉的语调从唇齿间流露。　　 “但同样，我也不会再帮你……”　　 摩根身躯一震，唇齿动了动，最终了然无声，伫立在原地，看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彻底融于黑暗。　　 凉风袭来，夜色渐深，不知静立了多久的魔女，抬起已经僵硬的双腿，转头回望向王座之后的那束微光，心中怅然莫名。　　 这一夜，她得到了一些东西，似乎也失去了更多。　　 与此同时，幽影行至卡美洛城外，眉心一聚，转头看向道路一旁。　　 月色之下，白毛尖耳的绝美梦魔，怀抱着有些躁动的白毛小兽，坐在枝杈上，晃悠着纤长的双腿，托起下巴，玩味问询。　　 “所以，你就这样放任不管了？”　　 “圣枪失去宿体的支撑，维系不列颠神代的力量，会不断衰减，这片土地的神秘，终将褪去。”　　 萨麦尔瞥了眼梅莉，淡淡回答。　　 “走吧，一切都结束了。”　　 古蛇最后回看了那笼罩在夜色下的卡美洛一眼，起步走向荒野，再无留恋。　　 都，结束了吗？　　 梅莉从树干之上跳下，拍了拍指掌，笑眯眯地回望向城中的高塔，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