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夜色渐深，探望结束的萨麦尔，很快就被围着浴巾，一脸不善苍崎橙子，给扔出了门外。　　 冷风吹过，古蛇望着紧闭的大门，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实在不知道，这位冠位人偶师又哪根筋搭错了。　　 呵，女人……　　 萨麦尔小声嘀咕了一句后，摇头转身，准备返回远坂宅。　　 至于克洛伊……　　 为了能给苍崎橙子的研究和治疗，尽可能多地提供素材和思路，这同为爱因兹贝伦人造人的小丫头，自然也被留了下来。　　 当然，以防万一，萨麦尔也将人体血印的一部分控制权，移交给了苍崎橙子。　　 “要走？我送你……”　　 正当古蛇走下台阶的同时，身后的房门被咿呀拉开，换了套新潮便装的阿尔托莉雅，沉吟开口。　　 萨麦尔目光瞟过前方那辆停靠在巷道外阴影处的私家车，转头微笑看向身后的骑士王，面不改色地点头。　　 “也好。一起？”　　 阿尔托莉雅颔首回应，起步跟上，并没有注意到某人的小动作。　　 两人一路无话，跟在后面的骑士王，几次唇齿翕动，却欲言又止，始终没有开口，滞重的气氛，在两人之间生凝蔓延。　　 行了将近半程，萨麦尔察觉到阿尔托莉雅纠结的心思，停下脚步，无奈回头提醒。　　 “想问什么，就说吧，不然的话，我就快到家了。”　　 终于，有了萨麦尔的主动开口，骑士王不由松了口气，沉默片刻，幽幽看向眼前的“仇敌”，半忐忑、半认真地沉吟。　　 “爱丽说，只有你清楚……我的过去……”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萨麦尔闻言叹了口气，心知终究免不了开诚布公的一天，索性不再隐瞒，抬头望向亘古的星河，目光渐渐有些迷离。　　 “只不过，那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了……”　　 古蛇追溯着久远的记忆，将曾经的过往，娓娓道来。　　 红龙白龙之战…神圣圆桌领域…四大灾厄降临…星辰诞生之刻…永恒千年王国……　　 波澜壮阔的史诗，在阿尔托莉雅的脑内铺陈开来，强烈的震撼与熟悉之下，那藏于迷雾之中的模糊记忆，被一寸寸补全。　　 她想起来了，自己不是卡美罗的王，而是灾厄的化身，是本该给那片土地，带来永恒安宁的暴君。　　 重建故国？救济人民？　　 可笑！　　 到头来，我才是那个虚假的泡影！所有的努力与牺牲，显得如此荒诞。　　 而那对眼前男人的仇恨，也是这般的滑稽。　　 “这算什么？”　　 阿尔托莉雅迷茫了，脑内编织的美梦和执着，也随之崩塌陷落，只留下无尽的空幻和怨愤。　　 “一切毫无意义，一切毫无价值！”　　 “这么快就急着否定自己了？如果你生无可恋的话，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倒是不介意帮你解脱。”　　 萨麦尔瞥了眼正在酝酿情绪，控诉命运的虚假之王，手中浮现出圣枪的轮廓，嘴上居然开始念叨起阿尔托莉雅的遗产分配问题。　　 “不过先说好，我出场费很贵，作为报酬，爱丽和你的那条狗，就归我了。”　　 “它有名字，卡瓦斯ii世！”　　 阿尔托莉雅闻言，登时压下心中的落寞，一改之前脸上空洞茫然的底色，义愤填膺地为自己的爱犬正名。　　 “哦……”　　 古蛇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很是敷衍，片刻目光一闪，眸中泛起丝丝的兴趣。　　 “那，它好吃吗？”　　 如此思维跳跃的对话，让怒气冲冲的阿尔托莉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怔地站在原地，茫然地看向萨麦尔。　　 你刚才，说啥？　　 “听说有灵性的狗，煮起来，味道很不错。”　　 萨麦尔摩挲着下巴，暗自嘀咕，一脸地跃跃欲试。　　 “你敢杀我的狗？！”　　 阿尔托莉雅满脸地难以置信，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魔。　　 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的感觉没错。　　 某只恶魔白了大为光火的骑士姬一眼，振振有词地辩驳。　　 “反正你又没什么活下去的动力，都是要死的人了，管这么多干嘛？我又懒得养狗，送它下去见你，让你们团聚，多好啊？”　　 “我们一起把它捡回来，你还喂过它！”　　 “养肥了，更香。”　　 “你不是说，自己也喜欢狗吗？”　　 “对啊，区别只是，你喜欢生的，我喜欢熟的而已，四舍五入，大家都一样。”　　 “……”　　 听到如此离谱的三观，某爱狗人士银牙咯吱吱作响，握紧的双拳，蚯蚓状的青筋在手背条条绽起，心中那股杀人的冲动，前所未有的前列。　　 同时，咬牙切齿的阿尔托莉雅，绞尽脑汁，搜刮出脑内最恶毒的评价，宣泄着的自己的怒火和鄙夷。　　 “禽兽！”　　 萨麦尔脸色一肃，低头思索片刻，幽幽开口。　　 “纠正一下，其实，我算爬行类……”　　 “……”　　 瞬间，某个见过不少大小场面的骑士王，被干沉默了。　　 而如果眼光能杀人，面前的混蛋，恐怕能在瞬间被串成筛子，顺带反反复复鞭尸个一千遍！　　 一千遍！　　 眼见自己的优质客户，似乎有所动摇，萨麦尔瞬时“好心”提醒。　　 “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上路？”　　 “上你个头啊！”　　 阿尔托莉雅登时暴怒，那凶狠的目光，恨不得将眼前不断撩拨她的无良混蛋给当场掐死。　　 可惜，最大的问题就是，打不过。　　 在理智的约束下，骑士王深深吸气，良久才平复心绪，冷冷地看向旁边一副老神在上的萨麦尔。　　 作为拥有王者资质的英灵，她自然不傻。　　 眼下，爱丽丝菲尔因为魔力倒灌的缘故，昏迷不醒，任何一位英灵身死，对于现在勉强维持自身平衡的圣杯守护者而言，都将造成严重的冲击。　　 这个道理，在恩兹华斯战中，宁愿放虎归山，也要强权中止战端的萨麦尔，不可能不知道。　　 因此，所谓的“送她上路”，不过是无稽之谈。　　 但未消的余怒，还是让阿尔托莉雅的冷哼中，多了几分锋利感。　　 “你平常都是这么劝人的吗？”　　 “这得分时候……”　　 萨麦尔想了想，悠然回答。　　 听闻此言，骑士王心中困惑，下意识蹙眉问询。　　 “什么时候？”　　 “当我自己不开心，需要找点乐子的时候。”　　 “……”　　 阿尔托莉雅呼吸一滞，右手从成型的魔术阵图中，一寸寸拔出自己的大宝剑。　　 我tm……！　　 什么千年羁缠！什么临时御主！什么好好相处！什么共同扶持！狗屁！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一剑下去，砍爆对方的狗头！　　 “轰！”　　 说做就做，聚合的红黑色以太光流，裹挟着无穷的怒意，一路犁开层层铺设的地板，汹涌向前。　　 然而，那声势浩大的剑光，却在垂落的银白色光带之下，难以寸进，逐渐被那束圣枪投射的星之光辉，消弭一空。　　 “saber酱，别冲动，你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御主，没人照顾吧？”　　 “……”　　 同时，接踵而至的“好心提醒”，让阿尔托莉雅嘴角狠抽，咬牙切齿地看向光影之下嘴脸奸诈的恶魔，由衷评价。　　 “你可真是个人渣……！”　　 “谢谢夸奖，我承受得住，请务必多来点！”　　 “……”　　 那出乎意料的回答，溢满真诚，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似乎还带着丝丝受用，仿佛刚才的责骂，不是一种惩罚，而是一种……奖励？　　 该死的，怎么变成了奖励？　　 为什么要奖励他？！　　 阿尔托莉雅顿时一阵风中凌乱，错杂的思绪，让她整个人都有些魔怔了。　　 与之相对的是，萨麦尔的心情，反倒好多了，不由舒展懒腰，笑眯眯地问询。　　 “怎么样？现在不想寻死觅活了吧？应该的，不用谢。”　　 “我在想怎么干掉你，然后还能不影响爱丽的后续治疗。”　　 阿尔托莉雅目光幽幽闪烁，眸中杀意凛然，那种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　　 “哎呀，好歹相识一场，你这么想，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萨麦尔装模作样地单手抚胸，一脸惆怅地叹息，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色的充值卡，在月光下端详，满脸遗憾。　　 “本来，我还打算把这张kfc的礼品卡，送你来着呢。”　　 “就这？休想贿赂我！”　　 骑士王脸上沁出丝丝冷笑，不为所动，只是喉咙在说话间，不经意地蠕动。　　 “明天是疯狂星期四哦，特价优惠哦……”　　 “……”　　 阿尔托莉雅手握圣剑，冷脸以对，恪守着自己的原则，然而某种可疑的吸溜声，从半开的唇齿间传来。　　 “不满意？那就再送你两张油卡，无偿为你的雅马哈，加满两箱汽油。”　　 萨麦尔举起两根手指，再度加码，临末想起自己现在几乎耗子见了都想流泪的小金库，忍不住补上了句规劝。　　 “……差不多得了。”　　 然而，此举却让阿尔托莉雅勃然大怒，义愤填膺的骑士姬，口吐愤愤之声。　　 “就算我肯原谅你，卡瓦斯ii世也不可能原谅……”　　 “我懂，两包狗粮，一次宠物按摩，真的不能再多……”　　 “成交！”　　 此刻，刚才还一脸苦大仇深的骑士王，不等萨麦尔说完，便一把夺过那三张卡券，毫不客气地揣进自己怀中。　　 “我替卡瓦斯ii世原谅你了，暂时的！”　　 所以，你就是这么替你家狗子原谅的？　　 萨麦尔望着空空如也的右手，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不由感叹对方的反应神速，顺便暗自吐槽起某位利用爱犬，榨取好处，同样谈不上厚道的骑士王。　　 而眼见某个老奸巨猾的家伙，难得在自己手上吃瘪，扳回一局的阿尔托莉雅，心中忍不住泛起阵阵得意，唇角愉悦上翘。　　 果然，不开心的时候，从别人身上找点乐子，的确能舒服很多。　　 “看来，你很喜欢这个世界。”　　 萨麦尔看了看眼前因为一两顿kfc和几张充值卡，就心情大好的阿尔托莉雅，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低吟。　　 然而，听闻此言，重新被拉回现实的阿尔托莉雅，笑容凝固，眉宇间再度生凝出缕缕阴郁，刚才的满足感，变得有些索然无味。　　 “那又怎样？我终究不属于这里，一切毫无意义……”　　 “人生本就没什么意义，关键在于你想要赋予它什么意义吗，以及，如何去寻找意义。”　　 萨麦尔抬头看了眼清冷的月色，淡淡开口。　　 人生的意义，在于寻找意义？　　 富含哲理的回答，让在岔路口前迷茫的阿尔托莉雅，微微一愣，若有所思。　　 “其实，没有过去，不见得是件坏事。”　　 萨麦尔瞥了眼似乎有所感悟的骑士王，悠然沉吟。　　 “至少，你可以从复国和仇恨的虚假壳子中，彻底跳出来，从此无需为过去负重而活，你自由了！”　　 “自由？”　　 阿尔托莉雅口中喃喃咀嚼着这个新鲜而陌生的字眼，呆呆地看向自己的双手，仍旧有些茫然。　　 萨麦尔转头笑了笑，目光澄澈。　　 “是啊，所以，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来想，把今夜，当做你的新生呢？”　　 “我从未真正活过，谈何新生？”　　 然而此时，阿尔托莉雅仍旧沉浸在世界观崩塌的那种颓然与迷茫，对于萨麦尔的劝勉，嗤笑着摇头否定。　　 “诚然，曾经的你，国度、子民、连姓名，都一无所有。可现在一路走来，你还说自己只是个不存在的泡影吗？”　　 萨麦尔白了眼旁边一时间迈不过这道坎的骑士王，冷哼之音，振聋发聩。　　 “莉洁莉特和塞拉等着你去协调指挥，卡瓦斯ii世等着你去喂，爱丽也还等着你去保护，这些，你能放下哪个？”　　 “我……”　　 阿尔托莉雅犀利的询问，让阿尔托莉雅不由愣怔在原地，无言以对。　　 “还不明白吗？相比于虚妄的过往，有幸重生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你才算是真正的活着，这里才真正有很多值得你去探索、去感受、去体验、去珍惜的东西！”　　 萨麦尔打了哈欠，幽邃的目光，看向夜幕下交相辉映的星月，意味深长地沉吟　　 “好好珍惜吧，别等来不及的时候，才去后悔……”　　 “说的没错！”　　 终于苦口婆心的开导，让原本就个性刚强的岚之王，大为触动，茅塞顿开，不由一扫心中的阴郁和软弱。　　 “我就是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定义！没有过去，那就抓住现在，创造未来！没有国土，没有子民，那我大可在这个时代，这个更有趣的世界，开创出属于自己的辉煌！”　　 打开思路的岚之王，越说越兴奋，右拳握紧，斗志昂扬。　　 萨麦尔见状，笑容绽开，满意点头。　　 “对嘛，这才像样！这才是我印象中骑士之王应有的气势！”　　 “哼，就算你再怎么讨好我，我也不会轻易放弃圣杯！它是我和爱丽的！”　　 但面对刚刚解开自己心结的萨麦尔，阿尔托莉雅却不假以颜色，宛如一头在领地上巡视的母狮子，自信霸道。　　 随即，脑内构思着国家蓝图的岚之王，似乎想到了什么，金色的瞳眸转向旁边的萨麦尔，翘起光洁的下巴，自矜轻哼。　　 “不过，看在你这么能说会道的份上，本王用圣杯恢复肉体，重建不列颠后，倒是可以考虑，封你做个近臣。”　　 对于这份招揽，萨麦尔眉一挑，眼一眯，吐出两个字　　 “呵呵……”　　 “呵呵是什么意思？”　　 岚之王不明所以，忍不住困惑发问。　　 “意思就是——抱歉，不约！”　　 萨麦尔稍作停顿，皮笑肉不笑的脸上，骤然变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如此美意。　　 狮子王阿尔托莉雅给他开的价，是圆桌骑士首席。　　 而妖精王摩根，可是要封他做亲王，还把自己给搭上了。　　 到你这儿，就凭一个近臣，就让我给你卖命？　　 做梦！　　 此刻，目光触及那深藏在萨麦尔眼底的鄙夷，有所察觉的黑呆，别过头去，干咳着退让。　　 “条件，可以再谈……”　　 “算了吧，我牙口不好，吃不下画的大饼。”　　 萨麦尔摆了摆手，不为所动，双手抱臂，戏谑调侃。　　 “等你什么时候推翻带嘤统治，在英伦三岛上重建卡美洛荣光，再和我说这个也不迟。”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黑呆肃然点头，一本正经地应下了这个约定。　　 她是…认真的？　　 萨麦尔微微一愣，随即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中，两人临近路口，透过昏黄的路灯，前方已经隐约可以看到远坂宅的大抵轮廓。　　 萨麦尔停驻脚步，挥了挥手，以作告别和叮嘱。　　 “行了，这么晚了，别送了，回去照顾好爱丽，有什么问题，随时和我联系。”　　 “嗯！”　　 阿尔托莉雅以剑为誓，肃然点头，一扫曾经的迷茫和颓废，再现应下承诺，践行誓约的王者风姿。　　 没了过去，那么现在自己所拥有的，就是她的全部。　　 “等等，还有这个，差点忘了！”　　 而当黑呆准备转身返程之际，却身后突兀传来的声音，再度叫停，同时一张小卡片，被从萨麦尔手中，扔到这位骑士王的怀里。　　 “什么？”　　 阿尔托莉雅望着卡片背面的一串临时书写的字符，有些不明所以。　　 “送你的，一个老朋友的电话号码。”　　 萨麦尔随口回答，脸上浮现出一丝戏谑。　　 “虽然，我没兴趣陪你玩什么复国游戏，不过看在老交情的份上，倒是可以介绍几个合适的人选，推荐你们有空认识一下。”　　 不过，渐渐熟知某人秉性的黑呆，捏着卡片，目露怀疑。　　 “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我们可是老交情了！”　　 萨麦尔信誓旦旦地保证，打消着黑呆的疑虑，随即男人闪烁着眸子，附上了补充建议。　　 “另外，如果你哪天又生无可恋，还可以找她倾诉，当然，她嘴比较毒，希望你能受得住。”　　 紧接着，古蛇顿了顿，满目诚挚与坦然。　　 “不过我相信，你们大概会很合得来。”　　 阿尔托莉雅闻言，先是白了萨麦尔一眼，随即心中一阵暖流涌动，低头反复翻看着小卡片片刻，下意识询问。　　 “她的名字是……？”　　 “贞德〔alter〕！”　　 答案脱口而出，萨麦尔笑容灿烂，眸中恶意满满。　　 作为世界级搅屎棍，带嘤可谓在这方面一骑绝尘，干过的缺德事，举不胜数。　　 鉴于英法百年战争的屈辱，以及鲁昂的审判，某位法国圣女，可是一直耿耿于怀，无论成功与否，只要是能给带嘤添堵，她肯定乐意之至。　　 总之，无论是谁给带嘤送温暖，家里的那位圣女殿下，都会毫不吝啬地帮帮场子。　　 何况，那位玛丽皇后和刺客夏洛蒂，可都还闲着。　　 啧啧，冷血女vs突击女的历史性碰面，还真是有点期待呢。　　 此时，某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胚子，一想到几人未来胜利会师的场景，就不禁心里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