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简单的寒暄过后，进门的苍崎橙子不由想到最初的问题，随即提起身后某个挣扎的小个子身影，没好气地询问。　　 “那她又是你什么人？”　　 自己也就出门买包烟回来，结果刚一进屋，就在楼下看到某个不安分的生面孔，正在店里乱晃。　　 萨麦尔看向被逮个正着的克洛伊，以及苍崎橙子手中上抛的几枚储存魔力的宝石，顿时明白多半是这丫头想要维持自身英灵化的时间，就近窃取些魔力源，结果被逮了个人赃并获。　　 被偷到自己头上，古蛇毫不犹豫地白眼一翻，果断撇清关系。　　 “抱歉，不认识！不熟！”　　 “别……别抛弃我……！”　　 然而，萨麦尔话音刚落，五指局促扣弄衣角的案犯，不由花容失色，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眼泪汪汪地看向萨麦尔，扁嘴哀鸣。　　 “我会很乖的！小黑是主人的奴隶……无论什么命令我都会绝对服从……！”　　 顿时，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主人？　　 苍崎橙子眼眸掠过不过半人高的褐肤小学生，目光阴沉，银牙咯吱吱作响。　　 奴隶？　　 阿尔托莉雅瞟了眼捕获的敌方俘虏，若有所思，面色鄙夷。　　 命令？　　 两位爱因兹贝伦的女仆，听到动静，在门外探头探脑。　　 此刻，沦为焦点的萨麦尔，如芒刺背，脸部微僵，想要杀人的目光，不由投向某个造谣的始作俑者，阴森冷哼。　　 “既然，你这么喜欢角色扮演，那就满足你好了。”　　 顿时，随着那幽幽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肌肤上，一股寒意当即渗透骨髓，让动情演出的克洛伊，不由打了个寒噤。　　 此刻，古蛇抬手指了指门口的苍崎橙子，脸上恶意满满。　　 “知道这是谁吗？时钟塔的冠位人偶师，干脆让她帮你做点改造，得偿所愿。”　　 “没问题，只要经过我的手，保证她除了自己说的那些之外，就什么都不会多想了。”　　 隐约察觉到其中猫腻的苍崎橙子，心领神会，默契地摘下眼镜，解除封印，翘起的唇角，浮现出丝丝冷笑，柔和知性的目光，瞬间变得戏谑而犀利。　　 刹那，克洛伊听到旁边这位，赫然是时钟塔指定封印执行者追杀名单的猛人，不由小脸煞白。　　 “最近好久没碰过像样的素体，难得今天遇到这么好的材料，刚好拿来练练手。”　　 幽幽的抱怨传来，听到自己要被某个拆过无数人偶，解剖无数人工生命的煞星，给拖进小黑屋改造，险些吓破了胆的褐肤少女，二话不说，脑袋只有一个念头。　　 跑！　　 克洛伊下意识挣脱开苍崎橙子的手臂，一头扎进走廊，意图逃离魔窟。　　 然而，刚一出门，就被守在回廊上的两位爱因兹贝伦女仆，一左一右堵在了中央。　　 “你跑什么？回来……”　　 与此同时，那梦魇般的沉吟，随之从身后响起，而熟悉的意识失重感和身体的僵滞感，也再度传来。　　 哭丧着脸的克洛伊，如同拧上发条的机器，僵硬转身，乖乖地遵从指令，回归原处。　　 并且，是以兔子跳的屈辱姿势……　　 两圈……　　 苍崎橙子望着双手搭在头顶，竖起食指和中指，作耳朵状，从自己身边，又重新蹦向门外的克洛伊，目光落在少女小腹上明暗律动的那枚红色印痕，若有所思。　　 “人体血印？”　　 “呃，以防万一，加道保险而已……”　　 “我现在，有点相信她刚才说的了。”　　 听到那似乎有些心虚的声腔，苍崎橙子白了萨麦尔一眼，忍不住摇头轻哼。　　 此时，从门外蹦回屋内的克洛伊，看到两人如此熟络的交谈，当即明白了一切，满脸的苦大仇深。　　 连小孩子都骗，过分……　　 不想在这方面多做纠缠的萨麦尔，果断转移话题，起身提议。　　 “我买了你喜欢的烧酒，一起下去喝两杯？”　　 “好啊。”　　 苍崎橙子欣然应允，随即跟随萨麦尔走下楼梯，将照料病人的工作，重新留给了爱因兹贝伦三人组。　　 至于克洛伊，在楼上来回蹦蹦跳跳，谁不定会吵醒爱丽丝菲尔。　　 所以，她被赶到了后院。　　 那里比较宽敞，可以多跳几个来回……　　 克洛伊望着长度近百米的院落，欲哭无泪。　　 禽兽！　　 与此同时，一楼，会客厅。　　 萨麦尔娴熟地打开酒柜，从里面取出两只杯子，为他和苍崎橙子分别斟满烧酒，施然坐回了沙发上，朝着对面的冠位人偶师，郑重举杯示意。　　 “谢了……”　　 “我宁愿这种好事，以后还是别来找我。”　　 苍崎橙子眼白微翻，端起酒杯，没好气地冷哼。　　 显然，对于这门生意藏着的猫腻，心智不凡的冠位人偶师，一早就洞悉了。　　 只不过，她就算知道了答案，也依旧选择了帮忙而已。　　 情知瞒不住的萨麦尔，不由尴尬讪笑，识趣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深入，十分识趣地将两条淘到的烟龙牌卷烟，递给苍崎橙子。　　 “想贿赂我？”　　 苍崎橙子眼角的余光扫过某个亦师亦友，却又和她模糊了正常关系边界的某个男人，漫不经心地接过卷烟，抬头看了看楼上，目光随即多了几分严肃。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现在的稳定只是表象，她的情况实际上并不容乐观，”　　 “连你也没办法？”　　 萨麦尔心中一沉，神色凝重。　　 “你自己都束手无策，我又能做得了什么？”　　 放下酒杯的苍崎橙子，点燃一根香烟，深吸一口，徐徐吐出烟圈，身影变得朦胧了几分。　　 萨麦尔沉默片刻，目光转向满屋的人偶义肢，幽幽开口。　　 “如果，你为她重新创造一副躯壳，把爱丽丝菲尔的灵魂，转移到新的身体里呢？”　　 “没可能的。”　　 苍崎橙子微微摇头，一手抚额按揉酸胀的眉心，一手垂下掸了掸烟灰。　　 “问题不在于爱因贝伦家的人造人技术瑕疵和躯壳本身的磨损问题，而在于她的内部，有人在她身上下了咒，是和灵魂相关的术式，她注定会被满溢的小圣杯撑破、同化，这种过程是不可逆的，我试过了，解不开。”　　 说话间，苍崎橙子顿了顿，转头看向跪坐在一旁，双目空洞无神，机械性为两人斟酒的人偶式，不禁由衷感叹。　　 “不得不说，爱因兹贝伦家编织和操纵灵魂的第三法，的确有独到之处……”　　 “那几个快要踏进棺材板的老家伙，可没这个本事。”　　 萨麦尔脸上沁出一抹冷笑，思索片刻，闭目喃语。　　 “如果术式还在运行，那就证明，她多半还活着……”　　 “谁？”　　 “爱因兹贝伦家真正的开创者，那位传说中的第三魔法使。”　　 古蛇端起酒杯，将火辣的烧酒，一饮而尽，眸中多了几分阴沉的色彩。　　 实际上，这也正是他怀疑潘多拉在恩兹华斯一战中并没有死，目前仍旧窝在某个小角落，暗暗算计一切的原因。　　 “魔法使？难怪……”　　 苍崎橙子若有所思，随即微微蹙眉。　　 “这样的话，就麻烦了。”　　 萨麦尔沉默片刻，目光飘忽，幽幽低吟。　　 “如果，还有其它适格的小圣杯载体……”　　 “所以，这就是你带她来的原因？”　　 苍崎橙子顺着萨麦尔的视线，定格在后院，恍然明悟，摇晃酒杯的手，微微凝滞，脸上不禁浮现出丝丝讥讽。　　 “您可真是个人渣，老师……”　　 “我从来没承认过，自己是什么道德楷模。”　　 萨麦尔抬头迎上苍崎橙子鄙夷的目光，坦然回答。　　 是的，他将克洛伊带到这里，并没安什么好心。　　 自己也早就说过，别对旁人投入廉价的信任和过分的期待，对他也一样。　　 哪怕，那个由死而生的孩子，再渴望被爱……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虽然有着不错的资质，但那充其量也只是残渣的聚合物，而且里面混入了太多的杂质，距离真正意义上完美的原胚，还差得远呢。”　　 苍崎橙子遥望向那在院子和台阶之间，来回兔子跳的矮小身影，淡淡摇头，掐灭了萨麦尔的侥幸，顺势，又补上了终结的一刀。　　 “何况，就算你带来真正的原胚，也解决不了楼上那位目前的问题，爱因贝伦家在人造人领域几千年的研究，才出现了这么一个完成品，她是特例，懂吗？”　　 萨麦尔不由陷入默然，无言以对。　　 说的没错，无论是人工生命史上，还是爱因兹贝伦家的研究上，爱丽丝菲尔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几千年来少有的，自出生起就具备知性的人造人。　　 这种结果，充满着巧合与不确定性，根本无法复制。　　 否则的话，这么优秀的素体，爱因兹贝伦家早就搞量产了。　　 那片由无数失败品分解而形成的水银湖，就是最好的证据。　　 望着眼前的男人，为拯救那位爱因贝伦家的圣女绞尽脑汁，甚至毫不回避地暴露出自己阴暗的一面，一股烦躁在苍崎橙子心中生凝，某位冠位人偶师忍不住瓮声瓮气地冷哼。　　 “她对你很重要？”　　 但话一出口，苍崎橙子就不免有些后悔。　　 今天这是怎么了，从未有过如此这般的不理智。　　 实际上，如果苍崎橙子愿意扪心自问，大概就会明白，这种情绪，名为——“嫉妒”。　　 萨麦尔想了想，苦笑摇头。　　 “我只是觉得，她不该就这么死去。”　　 “放心，既然接了这单生意，我会尽力保证客户的安全。”　　 苍崎橙子略微平复凌乱的心绪，很有职业操守地道出承诺。　　 “有你这句话，我当然放心！”　　 萨麦尔微笑以对，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然而，看到男人笑逐颜开的模样，苍崎橙子的心情却反而变糟了，随即冷哼招手示意。　　 “别高兴的太早，按规矩，先把前期的治疗费给结一下，共计2300万。”　　 “日元？”　　 “美金！”　　 “你抢劫啊！”　　 萨麦尔听到这离谱的价位，脸上一抽，忍不住控诉起某个眼前的无良奸商。　　 苍崎橙子瞥向对面激动站起的萨麦尔，脸上沁出一丝冷笑。　　 “又不是你付钱，你激动什么？她不是爱因贝伦家的圣女吗？通知家属，过来结账不就行了？”　　 “咳咳，这个，出了点小意外……”　　 萨麦尔连连干咳，目光飘忽。　　 “联系不上？”　　 “对对对！”　　 “那你代付。”　　 “……”　　 望着毫不客气杵到自家眼前的白皙指掌，以及那橙红眼眸中泛起的丝丝戏谑，萨麦尔脸上微僵，心脏抽搐。　　 搞了半天，你什么都知道，专门在这里挖坑等我是吧？　　 橙子，学坏了呀。　　 面对那幽怨的目光，苍崎橙子不为所动，一本正经地计算出结果后，继续追债。　　 “看在这些礼物的份上，给你打个九折，顺带抹零，算2000万，请问现金，还刷卡？”　　 萨麦尔想起自己空荡荡的钱包，以及言峰教堂堆满的账单，沉默片刻，缓缓举手，小心翼翼地问询。　　 “那个，肉偿行吗？”　　 “滚！”　　 苍崎橙子闻言，眼眸触及萨麦尔眼底深处，那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意，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一脚踹开某个混蛋。　　 然而，即便将萨麦尔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苍崎橙子的脑海中却不由浮现那晚通宵荒唐的画面，铭刻进身体的欢愉感，也随之被唤醒。　　 众所周知，恶魔往往具备着诱人堕落的特性。　　 同样，和他们的“交易”，也会让人逐渐泥足深陷，欲罢不能。　　 用人话来说，就是——容易上瘾……　　 某位冠位人偶师头脑风暴之中，旖旎不断，俏脸逐渐充血涨红，心中泛起了丝丝食髓甘味的禁忌冲动。　　 肉偿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苍崎橙子贝齿轻咬樱唇，眸中渐渐泛起一汪水色。　　 不行！绝对不能这家伙看扁！　　 但随即，这位心志坚毅的冠位人偶师，便愤愤摇头，驱散了脑内的杂念，气势汹汹上楼。　　 被赶到楼道口处，险些和苍崎橙子迎面撞上的萨麦尔，不明所以，满脸困惑。　　 “呃，你这是干嘛？”　　 “洗澡！睡觉！”　　 苍崎橙子硬邦邦地抛下了句回答，随即绷着脸颊，风风火火冲进主卧，钻入浴室，打开花洒。　　 由于太过匆忙，没来得及上锁的房门，露出了一条缝隙。　　 一阵凉风透窗而过，楼道口的萨麦尔，瑟缩地搓了搓手，顺着清脆的水声望去，目光落在那毫无水蒸气的毛玻璃上，不禁暗自嘀咕。　　 这天气，怎么是冷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