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探查四方动静,张有余和青湉二人分别选了一东一西两间空着的禅房住下了,反正主人家说随便住,他们也不会客气。 张有余坐在禅房里,发动神识四下探查,发现这确实是一个普通的老宅,除了奢华一些以外,并无异常。他甚至探查到了这家人为了应急准备的密道,也只是一条储存有应急物资、通向城外的逃生通道而已,很多大户人家为了预防突发情况都会修建这样一条密道。除此之外,就连供奉的神像也没有一点法力波动,看上去确实是近期才打造好的凡间制品。 犹豫了一下,张有余又探查起了宅邸内其他人的情况,虽然窥探他人隐私于佛于道都不太得体,但这种时候也只能不拘小节一把了,真要有什么不能看的赶紧把神识收回来也就是了。 打定主意,张有余一面再次悄悄放出神识,一面仔细地感应着周遭的变化。如果此间真的有魔道或者妖门的高手,应该不会任由他这样探查才是,一旦对方作出反应,他也就能探查到更多的信息了。 他首先探查到的就是青湉的神识感应,看来这小子也在做和他一样的事情。感应到对方的一刻,两人的神识都短暂地一滞,然后默契地继续扩散开来,就像两个人相视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紧接着,他探查到了其他几个禅房的情况。庭院里有四大二小六间禅房,他们二人所占据的正是一东一西两头的两间大禅房。中间的四间禅房里,正如白天瓜哥儿所说,只有两间住了人。其中一间住着一名年逾花甲的老僧,此时虽然刚刚入夜,却没在打坐,而是在呼呼大睡;另一间禅房更有意思,居然住着一僧一道,甚至还在聊郭家的绯闻,白天瓜哥儿只说供奉着两位僧人,却没提到还有一名道士,而且居然还跟和尚住在同一间禅房,还聊的是这种俗家轶事,实在稀奇。 无论再稀奇,另外几间房中也不过是寻常的人间修士罢了。张有余暗笑了一下,就接着探查宅邸其他地方。禅房所在的小院由于是后建造的,紧挨着后院,位于郭府的最末端。郭府很大,从后院一路往前,还有内院、偏房、正厅、前院,两侧还有花园、人工造景和回廊。张有余一路探查过去,见到了后院花园里几个小丫头在斗草、小厨房中两个小厮一人偷拿了两个吃剩的馒头、王氏坐在梳妆台前,桌上放着蜡烛,两名丫鬟正在给她梳头、老管家在前院里和几个仆役交代着第二天的工作……就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难道自己的判断有误?张有余陷入了思考。不管怎么说,这座古宅的妖气太重,这件事非得调查清楚不可。身为堂堂仙官,自己虽然怕麻烦,但也不能真置一宅子凡人的安危于不顾。 既然没能有所发现,就得把戏演下去。 第二天一早,张有余二人就碰了头。虽然不抱期望,但总得交换一下头天晚上的情报,讨论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做。 聊到昨晚的发现,二人的交谈几乎可以用一带而过来形容——都只有寥寥数语,除了聊一聊府中各色人等以外,没什么特别的发现;聊到接下来的打算,则可以说是一筹莫展。正当二人都愁眉苦脸的时候,突然收到了来自仙庭的传讯,说是归洛上仙将作为仙庭代表会见地府来人,归洛府必须全员到场。 “走吧,师兄。”青湉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准备回到上界。 张有余却摇了摇头:“我们不回去。此间事情多有蹊跷,先调查完再说。” “可是师兄,传讯说必须到场,否则后果自负。”青湉的语气有些意外。 “青湉,你听我说,”张有余正色道,“平时那些毫无意义的公务,你想怎么糊弄都可以,但是这次不一样,这里有很多凡人,他们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我们身为仙官,如果连眼前的人都不救,还叫什么仙官? “这样的仙官,不敢说仙庭没有,甚至不敢说归洛府没有,但我决不会去做!”他的话铿锵有力,说得青湉心潮澎湃,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师兄……” “当然啦,我能有这个底气主要是因为有归洛上仙给我们兜着呢,”张有余挠了挠头,“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虽然最后这句话搞得他的气势一下子就没了,但青湉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一飞升就做了仙官,但除了第一天跟张有余出了个捉拿逃魂的任务以外,做的一直是既无聊又毫无意义的琐事,让他都开始怀疑自己飞仙到底有什么意义了,现在张有余的一番论调,强调了作为仙官的担当,反而让他倍感振奋。 当下两人振作精神,正待再详细规划接下来的行动,却听“吱呀”一声,另一间禅房的门被推开了,从中走出一僧一道。和尚走在前面,一身灰扑扑的僧袍,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道士落在他半个身位后面,居然也不知从哪搞了件僧袍穿着,配上一头飘逸的黑发和头上的道巾,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他耷拉着眼睛撇着嘴,仿佛谁借了他两斗米、还了他一斗糠似的。 和尚当先笑眯眯地道:“二位师弟,这么早就起来做早课呀?”二人隐藏法力下界,为了伪装成人间修士,自然也伪装了修为,那和尚估计是看他二人修为低下,自然就以“师弟”相称。 面对真正的佛门修士,青湉显得有些局促,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张有余只好硬着头皮回话:“哪里哪里,师兄境界高深也未有倦怠,方为吾辈楷模。”话音刚落,一旁的道士突然嗤笑一声,耷拉着的眼睛终于撇了二人一眼,随即又望向其他地方,毫不掩饰轻蔑之色。 他的这番举动,和尚都看在眼里,连忙打圆场道:“二位师弟切勿见怪,这位稽非道长虽然脾气古怪了些,但志在鼓励后辈勤学苦修,实是一番好意。”对于他的辩解,那位被叫做稽非的道士只是闭着眼晃了晃脑袋,未置可否。 “原来是稽非师兄,”张有余趁机套近乎,佛道两家修士之间一般不轻易以师兄弟相称,除非两家宗门渊源深厚,或者二人私交匪浅,“敢问这位师兄法号如何称呼?”后半句指的自然是那个笑眯眯的和尚。 “好说好说。”和尚正待作答,那边厢稽非突然插嘴道:“他叫狗跳!” “这时候你又知道说话了!”和尚也不恼,随口笑骂一句,又摩挲着自己的光头,乐呵呵地回答道,“贫僧法号水镜。我在四方参学的途中认识了稽非,从此二人结伴同行,形影不离,有相熟的修士拿我二人开玩笑,说我俩一个唤作‘鸡飞’,另一个就该叫‘狗跳’,从此我就多了这么个诨号,让二位师弟见笑了。” 张有余二人闻言也忍俊不禁,青湉这会儿机灵劲儿又上来了,打趣道:“我看叫‘蛋打’也行呢。”水镜闻言愣了愣,随即开怀大笑。 气氛好不容易热闹起来,谁知这句话不知怎么又把稽非给得罪了,他斜睨着青湉,冷笑道:“跟你说修行你哑口无言,这会儿说笑话你倒有兴致了?” 青湉被他说得一愣,一时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另一边水镜赶忙又来打圆场:“稽非就是那么一说,二位师弟以不到五十岁之龄能有元婴境修为,已经堪称天才了。”高阶修士看比自己境界低的修士,修为年龄都无所遁形,二人身为仙官自然不可能背人间修士看破,和尚看到的乃是他们所化形的假象,但这也意味着和尚的修为比二人所伪装的要高。 那边稽非并不买账:“他们是天才我们是什么?好叫你二人知道,我今年合三十一岁,水镜也才三十三岁,我二人都已经是化神境强者了。”说着不自觉地把头抬了抬,一脸孤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