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循声望去,只见空中飘着一尊佛陀,正是在破庙中看到的那“半尊”佛像的完整版。原来这佛像,被毁掉的另半张脸不是哭号的形象,而是怒目而视,这样一来,整张脸就被分成两半,半哭半怒,无比诡异。 佛像金光一闪,化为了一尊活生生的佛陀。这个佛陀没有半点宝相庄严的意思,黑色的僧袍敞开着,露出胸前纹着的奇怪图案,那图案像龙又像虎,张着大嘴,有着长长的獠牙;佛的脸上不再是半哭半怒的模样,但五官扭曲,尤其是眼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凶光。他虽然不哭不怒,脸上仍然挂着两道泪痕,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邪佛看着三人,开口道:“本以为会来几个天兵,没想到天上的仙官亲自来办这种细枝末节的小差事。”他的语气毫无感情,但却给张有余一种危险的感觉。 压下心中的不安,张有余刻意打岔道:“哦?你那么执着找天兵,莫不是天兵里有你相好的,又或是你想找一个天兵当相好的?”饶是局势紧张,他这话也让一旁的风照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 邪佛没有理会他的打岔,而是把三人都打量一遍之后,发出了一声轻笑:“没想到算错了一着,不仅来了仙官,还带着厉害的剑符,居然还没用完——我们打个商量如何?你们放过我,我也放过你们,没必要打架。” 他这番话,转折来得突然,意思却是很明显了,看来邪佛也忌惮归洛剑符。但看他镇定的样子,想来也还有隐藏的手段。 现在看来,如果邪佛能老老实实交出逃魂,那也自己也不是不能暂时撤退,此间怪事等回报仙庭以后自有大能上仙来处理,反正看这样子邪佛也离不开这破庙,这可真是字面意义上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打定主意,张有余果断道:“行啊,你把逃魂交出来,我们马上走人。” 没想到,邪佛听后摇了摇头,“你们没搞清楚状况啊。如果你们转身就走,这架就不用打了,如果你们还不走,这架就非打不可。” 风照冷笑道:“人间的和尚爱打机锋,你这假佛倒不一样,爱说废话。” 青湉在一旁小声道:“你又不懂佛法,在你眼里怕不都一样是废话。” 邪佛却是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不是废话,不是废话。你们没发现自己随时都可以走吗?荫尸来的时候可以走,我来了也可以走,不同的地方只在于,我比荫尸聪明,我不想打架,所以我会开口劝你们走。” 张有余这下听懂了——这尊邪佛并不是这次逃魂事件的“幕后黑手”,它和荫尸一样,只是敌人用来对付他们的手段之一,只是这个“手段”有自己的想法,他想劝说张有余一行人直接离开,免得自己白白死于归洛剑符。但不管怎么说,交不交出逃魂,决定权并不在他手上。 想到这一点,张有余的脑子又开始活动了,他想要抓住这点与邪佛周旋一番,看看能不能趁邪佛放下警惕的时候出手。无论如何,亡魂没抓到,自己不能不明不白地就回去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告辞了,”张有余说着,微微躬身,做出了道别的架势,“还请代我们转告一句——去死吧!”话音未落,张有余语气陡变,同时突然出手,向着邪佛打出一件法宝。 不知道邪佛是不是太实诚了,又或者是张有余的行动确实具有迷惑性,这次偷袭之下,邪佛居然有些猝不及防,“哎哟”一声狼狈躲闪,堪堪躲开了张有余的法宝,定睛一看,并不是之前的归洛折扇,而是一柄匕首。 这把匕首看起来其貌不扬,像是人间凡铁,只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刀刃上有着若有若无的纹路,不像是刻上去的,有点像墨痕,但换个角度就又看不到了。 “这是你自己的法宝?”邪佛捂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但语气仍旧毫无波澜。 张有余并未答话,指挥着法宝继续追砍邪佛,一面悄悄传音给两人:“待会儿听我指令,由风照打出剑符。”这次张有余拿定了主意,两人之中,风照对道法本身的理解更好一些,也更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发挥出符箓的最大作用;而青湉更加博采众长,没准能在其他方面找到更好的战机。 邪佛躲了几下,突然脑袋一转,脸和后脑勺来了个对调。而他的“后脑勺”上,居然是另一张脸。这张脸青面獠牙,狰狞之极,更有黑色的烟雾从其七窍中不断冒出,这些黑烟凝在一起,像个箭头一般,竟是和张有余的匕首法宝斗在一处。 这边张有余忙着应付邪佛黑雾,那边邪佛自己倒游刃有余,他把双手合十念了个口诀,自己的身体竟然在黑雾缭绕中开始越变越大,最终足有座小山那么高。 青湉语气严肃地说道:“此处天地来自庙里那尊怪佛像,而这尊邪佛又和那尊佛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他在这里能法天象地,变得无比巨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接下来他还能借助天地气势,需得小心。” 青湉话刚说完,似乎是证明他的话一般,伴随着一声怪笑,邪佛扬起他那戏台般大小的手掌,带着千钧之势缓缓压下,手掌所到之处,黑雾自然散开,张有余指挥匕首法宝上去一顿横劈竖砍,可别说伤到邪佛了,就连手掌的下压之势也没能阻挡分毫。无奈之下,张有余又祭出了纸笔,挥毫作画。 这次他泼墨而就的,却是白纸上端两排小小的墨点。仔细看去,就像是雪地里两排脚印,让人仿佛能感受到一片冰天雪地中,此处白雪皑皑、一片冰原,仿佛除了雪以外没有任何东西。在这样的茫茫大雪中,有一个人缓缓走过,不见去路,只留下身后的足迹。 画成,三人只觉得空气仿佛都一下子凝固了,作为飞仙之人,本来应该寒暑不侵,此时却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画内,万迹踪灭、一人独行;画外,气温骤降、冰封邪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