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余也不卖关子,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却说当年大陈朝时,有一罪家女,其祖父因牵扯进一桩谋反案被诛,其全族男的被流放,女的没入掖庭为奴为婢。这位罪家女年仅七岁就被选派去侍奉一位皇子妃。本来那位皇子排行并不靠前,是没有机会继承皇位的,结果嫡长子战死,次子意外致残不能生育,这个皇子居然成了太子,最终当了皇帝。 “皇子成了皇帝,皇子妃就成了皇后。皇后爱惜罪家女的才华,不让她干活,只叫她陪自己舞文弄墨、吟诗作赋,后来甚至还找国师帮她看有没有仙缘。国师一看之下,就断定此人仙缘不浅,引她拜入了仙门,开始修仙。 “罪家女的命运就此改变,她的家族也跟着沾光。新皇帝即位后,很快就为她的祖父平反昭雪,法办了诬陷者,随后将她家族的人尽数召回京城,官复原职。而她本人虽然离开皇后去山中苦修,但心中感念皇后恩情,加上自幼相伴感情深厚,还经常回去探望,陪皇后吟吟诗、写写字,一时间也传为佳话。然而皇后终究是凡人,总会有老去的那天。皇后去世时,此人千里奔丧,趴在皇后的灵柩前大哭了三天三夜,连皇帝也深受感动。葬礼后,皇帝将皇后日常佩戴的金簪赠与了她,她谢过皇帝,将金簪捧在心口,突然就心有所悟,当场飞仙,那根金簪居然也被她带上了仙庭,是唯一有人带着东西飞升的特例。 “你想想,她本来是一个罪家女,本来这一生都要在后宫小心翼翼过活、在夹缝中求生存,但皇后改变了她的命运,她的仙缘是皇后为她觅得的,就连肉身飞仙的契机也是皇后,她心中如何不感念啊?于是,飞升后,她将那根金簪炼制成了本命法宝,还改了道号。人间不是都爱把皇后比作凤凰吗?又传说,凤凰非梧桐不栖,于是她就改道号为:梧栖,希望自己能庇佑皇后魂魄,令她生生世世都有所栖。从此‘金光一闪,梧栖后至’这句话名震三界,此人法术犀利、能力超群,虽然资历算不上深厚,但也堪称仙庭新秀中的领军人物了。” 他在讲述时拿出了听书多年学会的看家本领,说得声情并茂、神形兼备,风照感性,听到皇后去世时面露忧伤,听到梧栖名扬三界时又悠然神往、直呼“太帅了”,张有余也得意地看了剑溪一眼,意思是“怎么样,我还是比你强吧”,剑溪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风照着实兴奋了一会儿,张有余和剑溪也不打扰她,就这样笑着看她自己在那琢磨。等她从兴奋中恢复过来,立刻就进入了正题:“这么说我们要去找的是不爽?毕竟只有脾气古怪又难找的他才会让师兄头疼吧。” 张有余愁眉苦脸地点点头:“可不是么,真不想和那位打交道。” “可为什么事关妖门就要找他呢?” “因为妖门中人服他。”剑溪突然插口,“这个人不辞而别下界后,曾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和妖门爆发了冲突,结果他一人连打七十二洞妖王,搅得妖门一团乱麻,最后还是一个多年未出世的老怪物级大妖出面和谈,这事才算完。从那以后,他在妖门可以说是声名赫赫,妖门慕强,他也因此在妖门中威名远扬、无人不服。” 风照明白了,点着头,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圆圆的。 张有余也不知是彻底整理好了心情还是彻底认命了,表现得非常平静:“说说吧,他在京城是如何被发现的?” 剑溪突然把头扭向一旁,眼睛盯着桌角的一个笔筒,那个笔筒紧靠桌子的边缘,随时有掉下去的危险。剑溪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推,笔筒挪动了一点;再一推,又动了一点……如是几次后,笔筒终于失去平衡,掉了下去,剑溪玩得开心,露出了笑容,这才回过头答道:“哦,那个啊……说起来就有意思了。他居然被人看到在滕王府出入,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张有余一听,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情绪又有点绷不住了:“不是吧?他要是牵扯到人间什么破事里那不就更麻烦了……而且我也更难和他交流了啊!” 剑溪嘿嘿一笑:“那你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其实不爽那个人也不见得就难处,我听说他以前做天南大将军的时候,对手下士兵一点也不苛刻,称得上是爱兵如子,不信你现在去跟天兵打听去,个个都说他好呢!” 他这话多少起到了一点作用,张有余也自我宽慰道:“也是,他可能是那种傲上不傲下的性格,我估摸着他也不能跟我这个后辈太为难。” 说完这些,张有余又琢磨了一会儿,思路逐渐清晰,随后他冲剑溪挥了挥手:“走了。”说完招呼上风照,转身就走,那边剑溪也丝毫没有要送的意思,跳到地上翻了翻,从被扫落在地的杂物中捡起之前的那本书,跳回到桌上又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看得风照大为好奇,心说下次一定要借来一阅。 离开悉梦阁后,张有余对风照说道:“你回去准备准备,这一两天我们便要动身了。” 风照歪着脑袋问:“不等青湉了?” “不等了,”张有余摇摇头,“这件事赶早不赶晚,免得不爽又换了地方。再说青湉上次除了法力耗尽,也着实被那只鸡留下了一些伤势,也让他再静养一下吧。” 听他这么说,风照眼神中流露出关切的神色,她欲言又止了一下,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张有余笑了笑,又道:“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他现在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不如给他点时间,学点本事傍身才是正经。” 风照勉强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俩真的没事么?” 张有余摸了摸后脑勺,说道:“他应该还好吧,除了挨康司晨一下外加法力耗尽外,也没受过什么伤,除非陈猫儿那种银针另有古怪,不过你别说……” “那师兄你呢?”风照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张有余望过去,只见风照脸上少有的严肃,“如果师兄身体抱恙,不妨直说,我一个人去就是了,你别小看我啊,这次闭关我可学了一身的本事。”她的话说得坚定,加上之前在下界时青湉虽然手段不多却也在坚持独战康司晨的表现,张有余突然意识到,两个后辈已经越来越靠谱,逐渐开始能独当一面了。 “放心,”张有余的语气温和下来,“我若感到不适,随时回仙庭,到时候就交给你了。”他没有继续逞强,而是放心地让风照去承担潜在的责任。 “嗯。”风照笑了,她的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嘴巴轻轻张开,露出里面的虎牙,此时的她仿佛不是什么万人敬仰的“风照老祖”,而是一个收到心爱礼物的凡间小姑娘。 两个人又合计了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就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