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香再凶悍，她也是个女人，一个打不过一群男人的女人。　　 那群人离开后，李阿香就只会坐在地上一直哭。　　 李阿香在哭自己悲惨的未来，刚才扑倒在她男人身上的时候，她看过，自家男人除了眼睛受伤，他的四肢是完好无损的。　　 这也就意味着，何富贵没有丧失下地干活的能力，最多就是以后得有人搭把手，给他当眼睛。　　 既然这样，那还有必要花冤枉钱去治眼睛吗？　　 刚才那个荷包砸到人的时候，李阿香听到了银子相互碰撞的声音，那是远比铜板之间叮铃作响要好听的多的声音。　　 李阿香想着想着，哭声都小了很多，越想越是这个道理。　　 反正自家男人眼睛好着的时候，也是喜欢去看何花那样妖妖娆娆的骚蹄子，现在瞎了说不定反而会安生些。　　 再说了，瞎了也能继续下地干活、上床干女人，不影响生活，但是银子可是用一点就少一点，真没必要去浪费。　　 李阿香甚至觉得，男人眼睛瞎了也挺好的，瞎了就不会嫌弃她长得不如何花好看了。　　 然而李阿香愿意接受现状，何富贵却不能接受。　　 “黄脸婆你死哪儿去了！快给我滚过来！”　　 对外向来凶悍无比的李阿香，在面对何富贵的时候却非常听话，立马就爬起来凑到了他的身边。　　 何富贵伸出手四处摸索，摸到了李阿香那双粗糙的大手，死死捏住，仿佛灌注了自己全部的怒气：“你现在，立刻去山上，把那个小子守着的神像给砸了！”　　 “这不太好吧。”李阿香犹豫了，她并不想去，她不敢不敬神明。　　 就算那是个没有正经神庙的破落神仙，那也是神仙啊，要是得罪了神仙，以后遭了天谴怎么办？　　 “要么你去砸，要么你就滚！”何富贵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触碰到纱布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　　 “都是山上那个臭小子说让我进城的，我的愿望明明是发财，是看不见你这个黄脸婆，而不是用这种方式发财，不是永远看不见！”　　 “给我砸！把神像砸了，把那个小子也砸死！老子要让他血债血偿！”　　 李阿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疼，然后又愣愣的看自己的手，指节粗大、手指黢黑、满手都是老茧，难怪会感觉疼。　　 可当初她年轻的时候，也是大李村远近闻名的漂亮姑娘，唇红齿白的，多少媒婆主动上门，答应会给她选一门好亲事。　　 李阿香的家里也是千挑万选，才看中了何富贵，那时候的何富贵高大英俊且家里有不少田产，而且是所有求亲的人里面给的聘礼最丰厚。　　 那时候何富贵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阿香，你就像是天上的仙女，只要能娶到你，给再多的聘礼我也愿意。”　　 李阿香刚嫁给何富贵的时候，两人也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好日子，那时候何富贵不让她干任何活，她只要在家里烧饭做菜等男人回来一起吃饭就好。　　 那时候，李阿香觉得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了，连皇宫里的娘娘都不一定有她开心。　　 直到李阿香怀孕了，怀孕的时候何富贵对她也很好，只不过从那时起，何富贵就不太喜欢碰她了，上床了也就是只是盖着被子躺一起。　　 更雪上加霜的是那个孩子竟然没留住，孩子没了之后找了大夫看看是什么情况，得知李阿香竟然是很难有孕的体质，就算怀了孕也很难保住孩子。　　 从那天起，何富贵就变了一个人，他要求刚刚小产还没恢复的李阿香一起下田干活。　　 但凡李阿香敢抱怨什么，或者是干活干得少了，何富贵就会对她又打又骂，嘲讽她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　　 何富贵不是没想过把这个婆娘休掉，重新再娶一个。　　 可是已经结过婚怀过孕的女人，没人愿意要，李阿香的娘家也不想要，毕竟要是让她回去了，家里不就多了张吃饭的嘴？　　 于是李阿香的娘家兄弟们一起上门威胁，不准何富贵休妻。　　 至于何富贵被人这样强迫后，不得不留下一个身材变形、脸蛋也逐渐失去光泽的丑婆娘，会对她做些什么，就没人关心了。　　 打老婆？这在乡下是多正常的一件事啊，反正只要别打死，那就是人家的家里事儿。　　 何富贵当年为了娶她，用掉了家里绝大多数的积蓄，现在没办法休了这个女人拿回一部分聘礼，那除了偶尔打几顿撒一下气，也没别的办法了。　　 毕竟他现在已经没钱再娶一个老婆了，而李阿香就算又丑又胖身上还有着一股难闻的味儿，那也至少是个可以用的女人。　　 总比隔壁村那个放羊的，又没钱又没女人，听说最后是对自家的羊发泄的。　　 何富贵曾经不止一次在睡过李阿香后，这样安慰自己。　　 人类就是这样的，比上不足固然令人难受，但只要比下有余，就会自我安慰觉得现在的日子也算不错。　　 李阿香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声，她拿起那袋荷包，握紧在手里，对着躺在地上指天骂地的何富贵说道：“好，我去砸。”　　 然后，她高高举起那袋装满了银子的荷包，狠狠地砸向了何富贵的双眼。　　 砸了一下又一下，刚开始的时候，何富贵还能发出怒吼，质问李阿香是不是想挨揍了，可很快疼痛占据了他的全身感受，他除了发出痛苦的嘶吼说不出一句话。　　 何富贵想要逃，但是一个瞎子能逃到什么地方呢，不仅没有跑远，反而因为慌不择路撞到了什么东西，一个没站稳就往下摔，眼睛恰好被两块凸起的石头刺中。　　 何富贵仿佛听到了眼睛被刺破饿噗呲一声，然后就因为剧烈的疼痛晕了过去。　　 李阿香拖着他的腿，将他拖回了院子，也不给他翻个身，就这样面朝下躺着。　　 临出门前，李阿香的声音很轻柔，仿佛又回到了还没出嫁的少女时期，说道：“当家的，你放心，我听话，这就去砸了那神像给你出气。等我回来给你做饭吃啊。”　　 可惜，李阿香的年纪大了，强行装出少女的嗓音，只会让人觉得难听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