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麒麟甲——冰封下,火浴里
老酋长猛然跪倒在地,向易心岚磕头不止。这怪异的行为震惊了所有人,直到酋长作了解释,众人才惶恐地低头退下。 雪越下越大,酋长的大屋子里温暖如春,歌舞重开,宴饮如常,易心岚高坐尊位,自在饮酒啖肉。 老酋长没有料到,自己有生之年会见到“岚神”,这个传说千载的神祇。 当年,易心岚在夷人居住了一段时间,给土著们留下丰富的“遗产”,受到土著的尊敬,数次“显圣”,为他们排除了危险,拯救了不少人。心岚临走前,当时的酋长将一牛角剖为两半,赠与心岚一半,以为信物。土著们模仿心岚的形象,塑造神像,祭祀供奉,香火不绝。后世儿孙都拜“岚神”,以期风调雨顺、安康吉祥。信物牛角被历代酋长珍藏,成为夷人居的“圣物”,被当作与神灵沟通的法器。 “岚神的故事代代流传,没想到老朽竟能见到您本尊,真是天大的喜事!” 老酋长笑盈盈看着心岚,只觉得与神像十分神似。夷人居的族人听说岚神下凡,都来瞻仰膜拜,屋子里都快站不下人了。 心岚被这隆重的接待搞得有些不自在,但他知道这些土著的秉性,只好勉强接受如此“礼遇”。 老酋长怕心岚觉得聒噪,赶紧将族人赶出去,让他们回家等候“神谕”。 心岚无奈摇头,等清静了才与老酋长叙话。 原来,现在的酋长叫赤尔,曾经到“熟夷”那里,跟掮客学过官话。赤尔向心岚介绍了夷人居的情况,又把自己的儿子、孙子介绍给岚神认识。 “夷人居多亏了岚神保佑,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老酋长不断恭维着心岚,回顾着他对夷人居的功绩。 心岚岔开话题道:“赤尔,最近有没有大宁的人到过这里?” 老酋长说:“除了尊神您,别无他人到过这里。” 易心岚觉得奇怪,丁仓说他到过夷人居,难道是在骗他? “当年,我留下的东西还在吗?” 此话一出,老酋长对心岚的身份愈发深信不疑。 “岚神,您说的是?” 心岚点点头道:“忠王麒麟甲。” 老酋长顿时神色肃然。 忠王麒麟甲乃是宁沧的战甲,跟随宁沧征战多年,据说是军师伍昀用天外神铁打造,有麒麟神力加持。心岚在炼丹炉内重生的那日,宁沧持剑杀入皇宫,所穿的就是麒麟甲。 “甲光向日金鳞开”,宁沧的麒麟甲坚固异常、精美绝伦,给心岚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宁沧死后,易心岚将麒麟甲交给了夷人居当时的酋长,让他们永世封存。对夷人居的土著来说,忠王麒麟甲是传说中的“妖甲”,而他们这些后人便是镇守“妖甲”的护卫。 “岚神,请随我来!” 老酋长叫人点上火把,带着易心岚冒雪走向夷人居的后山。 夷人居的后山被称作“阿仁波瓦”,乃是土著们的圣山,同时也是一处禁地,除了酋长和几位长老,其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心岚对这座圣山有印象,他记得山中有一处溶洞,里面的空间很大,千年前曾是土著们躲避战乱的天然庇护所。 山上的积雪很厚,老酋长在前方开路,一脚踩进雪中,半晌都拔不出来。 在大宁国境内,有很多圣山,心岚追随着楚怜兒的转世,到过西藩的许多圣山,朝拜过远古诸佛。每一座圣山都有自己的故事,“阿仁波瓦”也不例外,那就是麒麟甲的故事。 越往山中走,风雪就越迷蒙,老酋长手中的火把快要被吹熄灭。 终于进入后山溶洞,风雪顿时消失,气温陡然上升,几乎没有一丝积雪。溶洞里完全是“喀斯特”地貌的特征,有无数的钟乳石,在火把的映照下显现出五彩的光芒,有种五光十色的梦幻。 溶洞很深,也很宽阔,老酋长在沿途点燃预留的灯台,直到走进一个巨大的内洞,眼前豁然开朗,半透明的钟乳石散发着迷离的微光。 易心岚一眼就看到一尊石像,周身缠着红色的布条,就像是月老庙里的情形,而那面容却与自己有七八分神似。 “这石像……” 老酋长恭恭敬敬地说:“岚神,我族世世代代都供奉着您,每年圣火节,族长和长老们就会到这里来献祭三牲,祈求您的庇佑。” 心岚觉得有些怪怪的,普天之下,也只有夷人居的人把他当成神明来膜拜,然而,他们历年来的祈求,心岚根本就听不到。 易心岚走到神像前,见雕刻的功夫还过得去,石人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与释迦牟尼佛出生时的样子别无二致,不由得有些尴尬。 “东西在哪里?” 老酋长走上前来,一把掰住石像朝天指着的那只手,往下一压,指天变成指地,石像后面的山壁忽然有了响动,一扇石门缓缓打开,门内有一股热浪冲了出来。 “石门内就是麒麟甲的封存地,经过先代神巫的加固,这里面不是凡人能够进入的。”老酋长的脸上满是敬畏,仿佛石门内关押着远古的魔兽。 “你也不能进入?”心岚问道。 老酋长点点头道:“最后一任神巫谢世后,我族再也无人能够进入此地。” 心岚望向门后的世界,有橙色和蓝色的光晕交相辉映,气温显然比外面更高。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看看。” 易心岚一脚踏入门后的世界,忽然有些后悔,气温的急剧上升让他想到了自己被扔进丹炉的可怕往事。 太热了,凡人的肌肤或许会在瞬间熔化,怪不得土著的后人们都无法进入这里。 往里面走去,心岚发现橙色的光来自地下的熔岩,蓝色的光来自源源不断的温泉。高温的熔岩将地下水烧开,水汽快速蒸发,与热浪混合在一起,活人若是接触到气浪,恐怕会只剩下骨头了。 心岚在一处岩浆泉眼前驻足而立,气温已经骤升到极致,他身上的白衣已经烧毁,化作几缕飞灰,裸露出完美的身形。 岩浆泉眼如一锅沸腾的浓汤,咕嘟咕嘟直冒泡,汤水中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浮动。 心岚双眼金光闪烁,岩浆中的东西显现出真身来,果然是一副上好的甲胄,泡在岩浆中几百上千年都没有任何损坏。 “这些蠢……怎么用岩浆来镇服麒麟甲?”心岚有些懊恼,“都怪我当初没有说清楚,麒麟甲本就是火属性的东西,这么些年来浸泡在岩浆中,相当于温养强化,妖甲的力量恐怕比以前还要大了!” 心岚双目圆睁,眸中的金光顿时大盛,几乎要强过岩浆的亮度。那麒麟甲被金光锁定,渐渐抬升,浮出岩浆,呈现通红的颜色。紧接着,麒麟甲彻底摆脱岩浆,落到溶洞地面,通红的表面逐渐冷却,就像是刚刚出窑的景泰蓝,颜色由红而蓝,由蓝而金,最终稳定为夺目的金色。麒麟兽吞上有几点血迹,仿佛殷红的朱砂痣,那是以活人祭炼甲胄而留下的印记。 “妖甲……若是被宁沧重新得到,确实是如虎添翼。” 易心岚看着眼前“炙手可热”的麒麟甲,准备为它重新寻找一处镇压之所。 “我记得锦平山深处似乎有处冰泉,或许可以……” 心岚正想着新的计划,突然大地微微震动,岩浆出现不稳定的迹象,大量气泡从岩浆底部冒了上来。 “不对,这里的熔岩不够稳定,似有崩溃爆发之兆!” 易心岚想起夷人中曾经流传的魇胜之法,好像知道了先代神巫为什么要把麒麟甲放在岩浆之中。 “原来这些夷人是想用妖甲镇服熔岩活动。” 心岚将麒麟甲重又送回岩浆中,大地的震动当即停止。 “这可不好办了。” 正自两难,心岚的脑袋突然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顿时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也不知过去多久的时间,心岚感觉自己身处在大春皇宫的丹炉中,正在被炼制成长生不老的丹药。他眼睁睁地看着丹炉中的五蕴妖丹,躯体迅速被烧成灰烬。 五蕴妖的声音在丹炉中回荡,那猖狂的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吃了我,你快吃了我!吃了我,你就是妖,你就是被人唾弃的妖!” 丹炉开始猛烈颤动,神魂猛回,易心岚忽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倒在地上,差点儿就要掉进岩浆里。他撑了起来,脑袋一阵剧痛,环视四周,什么人都没有,再看看岩浆泉眼,极不稳定,麒麟甲更是不翼而飞! “糟糕!” 心岚心知不好,赶紧跑出熔岩洞穴,来到岚神像前,老酋长倒伏在地,已然没了气息。 “宁沧!一定是宁沧!” 心岚这才明白自己中了计。 丁仓故意说谎,就是要引起心岚的怀疑,让心岚变成寻找麒麟甲的“向导”,亲手把甲胄送还原主。 “宁沧,你不该祸及无辜!” 心岚愤恨无比,他抱起老酋长的尸体,溶洞开始剧烈震动,滚滚热浪从神像后的空间涌出,还不等心岚逃出洞穴,地下岩浆猛烈爆发,瞬间灌满溶洞,冲出洞口,熔化积雪,很快形成灼热的浪涛,势不可挡地冲向夷人居聚落,将安宁千载的雪国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