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延请——走安宁,治顽疾
王洪墨是一个名垂青史的名字,不仅是菜园子的人会永远记得,就是国朝史书上也会为他单开列传。 王洪墨,字知黑,自号守白山人,出生在安宁县,少聪慧,喜读书,善嘱文,过目不忘。洪墨十五岁中举人,十七岁中进士,殿试为二甲第一名,授翰林院庶吉士。后历任吏部郎中、礼部侍郎、江南学政、礼部尚书,后加恩授予殿阁大学士、太保,在礼部尚书任上致仕,回乡养老读书。 王太保是菜园子的骄傲,也是有史以来菜园子出过的最大的官,当地人都以他为傲。退休之后,王太保定居安宁县,日子过得惬意,逢年过节,郡守和县令都会登门问候,宫中也时不时传来旨意,御赐些文具等物,以示恩宠荣耀。 菜园子大疫期间,王太保没有少出钱出力,帮助安宁县渡过难关,平日里热心家乡建设,体恤百姓,在当地有很高的威望。 易心岚受邀出诊,就是为王太保看病。 简单准备之后,心岚叫上卜吉跟随,吩咐德轩看家,便坐上了王家的马车,一路往安宁县而去。 “师父,给王太保看病是个好机会,要是得到他老人家赞许,我们诊所就真是飞黄腾达了!” 卜吉已经开始幻想今后的生活,他要与师父一起出入豪门府邸,会见皇亲国戚,日进斗金,扬名立万…… “医者,当无分别心,太保也医,酒保也医,不分贵贱贤愚,一视同仁。要想利用医道飞黄腾达,便是违背了初心。” 卜吉被当头浇了“冷水”,沉默下来,不敢再说。 从东关县到安宁县并不算远,乘车走官道,也就半日的路程。安宁县虽不如东关县富庶,但胜在“安宁”。王洪墨当政时期,安宁县就率先得了恩旨,成立了地方团练,至今拥有一支上千人的队伍。是以赤足军敢打东关县,却不敢打安宁县。当然,安宁县也占了地利,山脉的阻隔,使得这地方易守难攻。 一路之上,景色绝好,心岚饱览了一番。安宁县的万亩竹海,是菜园子的“桃花源”。自古以来,安宁县就多产竹类,还有一种体型浑圆的“熊”,皮毛黑白相间。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王太保是懂得人生三昧的。” 心岚闭上眼睛,似乎看到了如海的翠竹,闻到了沁人心脾的清爽空气。 太保府邸在安宁县城内,院子挺大,十分气派。 心岚与卜吉走进太保府,一个白面书生迎面走出。二人对视一眼,书生随即挪开视线。 “他不就是与赤足军一起打捞忠王沉银的那个人吗?”心岚忽然想起回到家乡的那夜,正是这个白面书生想要将心岚杀害灭口。 白面书生环视四周,接着坐上软轿,离开了太保府。 管事带着二人在偏厅等候,过了很久,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出现了。他白发白须,颇有气度,举手投足间体现出深厚的涵养。不过,老头的面色有些晦暗,精神也不大足。 “易先生,久仰了!老夫王洪墨,听人说阁下的医术十分了得,今日倒要见识一下!” 易心岚谦逊了几句,问道:“太保,不知府上谁要瞧病?” 王洪墨神色黯然,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太保,您即便有隐疾都可以跟我师父说,我师父什么病都能医治的!”卜吉急着插嘴,想要在王太保面前留下个印象。 王洪墨瞥了卜吉一眼,也不理会,只对心岚道:“我的小孙女素有顽疾,多年来不见好转,即便是宫中的御医看了也束手无策。” 心岚点点头,他见识过宫中御医的手段,他们多半遵循中庸之道,往往束手束脚,生怕在贵人身上用错了药,落得个杀头灭门的悲惨结局。而对付疑难杂症还得看江湖郎中,只要舍得下虎狼之药,便有了回天之效。 王太保带着心岚来到后院西厢,房门锁着,窗户紧闭,房内有奇怪的歌声传出。 “之州,开门吧。” 名叫之州的管事拿出钥匙,打开房门,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女子忽然扑了出来,直冲王太保。 “灰!你的脸上有灰!” 女子大声嚷叫,疯癫无状,原本姣好的面容因强烈的精神刺激而变得扭曲。 家仆赶紧将女子拦住,而女子仍是大叫不止,挣扎不断。 “造孽啊!我王洪墨也不知有什么罪过,竟让我的孙女遭受这样的惩罚!” “灰!有灰!爹爹,他在烧火,他在敲锣!我不去!” 王太保的眼睛湿润了,他给女子理了理脏乱的头发,又擦去脸上的污迹。 “爹爹,我不嫁人……” 女子忽然又安静下来,就像个三岁的稚童,眼神涣散呆滞,嘴角流出口水。 “她原本不是这样的,自从成了婚,便疯癫了,我给她延请了无数良医,都没有法子治好。” 王洪墨把女子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然而,安静不过片刻,女子又惊叫起来,陷入混乱与疯狂中。 卜吉对心岚道:“师父,我看她的样子怕是遇上了邪祟,而不是生病。” 管事之州忙道:“老爷是读书人,不信邪祟之说,请不要提及!” “子不语怪力乱神,读书人修行王道正气,百邪不侵,当然是不信邪的。”易心岚示意卜吉噤声,又走到女子面前察看,“太保,医道上讲邪气,有风邪、寒邪等六淫之说,我观贵孙女的病症,确实是中邪,有外邪入侵,扰乱了正气,迷乱了心智。” 心岚的眼眸微不可见地发出金色的光,那女子突然浑身颤抖,似乎极为害怕,掉头就躲进了屋里,不再出来。 “易先生,可有办法?” 王太保也不管邪不邪了,他见心岚好像胸有成竹,顿时生出希望。 “太保,请允许在下进一步诊断。” “好,之州,你们配合先生,给小姐诊病!” 王洪墨吩咐管事和家仆将小姐稳定住,心岚便从药箱里拿出脉诊,垫在小姐的腕下。他伸手搭脉,眼眸金光闪烁。 “烧火咯!” 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在心岚的神识中响起,心岚指间运气,随即闭上眼睛,神识海中的“画卷”缓慢展开。 “蔓儿,出嫁之后孝敬公婆、侍奉夫君,这是女子的本分。” 心岚看到王洪墨在向蔓儿交待过门后的事情,蔓儿只是哭泣不止。在喜乐声中,蔓儿上了花轿,进了男方的家门,婚宴之上觥筹交错,一派喜庆祥和。 看到这里,一切都算正常,不过待蔓儿的家人走后,事情的走向就完全不同了。 月黑风高,闹婚的人冲进了蔓儿的房间,她的公公被人推到了蔓儿身边。面目狰狞的人们给她的公公戴上了尖尖的帽子,抹上了锅底的黑灰,系上了蔓儿的肚兜。 “烧火咯!爬灰咯!” 众人疯狂大笑,一边扒开蔓儿的衣服,一边让她的公公亲嘴,蔓儿的夫君站在旁边拍手叫好。 “烧火佬,老来俏,儿结婚,媳妇闹!” 众人哄笑不止,场面极度混乱。 蔓儿终于在惊惧中崩溃,瞬间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