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克见过不少类似的地方，被各种爆炸物蹂躏到坑坑洼洼，如月球地表一般之地。　　 但是面前横亘着一个直径接近三十米大坑的“轰炸遗迹”，还是属实不多见的，哪怕是在报告里和档案中。　　 在杜克这颗被未来科技折腾过、不知有没有记忆丢失的脑子里，那更是头一次亲眼所见。　　 “见鬼！我还是不理解，三吨级的航空炸弹拿来炸恐怖分子，俄国人这算是浪费吗？”　　 “那你不如问问勃列日涅夫当年造了多少......”　　 “坏消息是俄国人现在穷了，造不起当年那么多了，好消息是当年造出来的存货现在还有的是。”　　 三言两语间不忘开一嘴玩笑，调和一下被震撼到的气氛。　　 兀自摇头的杜克又转头看向一旁，看向那已经被爆炸冲击波掀飞了炮塔，炮塔以下的车体则被撕扯得四分五裂，大部分还原为零件状态的t-55中型坦克。　　 只能说在超重型航空炸弹的威力前，任何装甲防护都形同纸片、苍白无力。　　 别说是t-55这种“五对负重轮”老车，就算是把当今世界所有现役三代车全部拉来过一遍，也没有任何一辆能扛得住如此骇人威力。　　 “死光了——都死光了，这儿甚至找不到几具像样的尸体，根本找不到！”　　 一名拿手里也不嫌膈应的陆战队员，正拎着一条被熏得焦黑、炸得稀烂的半截小腿，向自家队长吐槽着这鬼地方有多惨。　　 幻视四周一圈，目所能及的视野范围内，的确看不到一具“还有人形”的血肉尸体。　　 俄国人连续投下的两枚超重型航弹，在卫星制导的精确打击下正中靶心，基本夷平了这基地的绝大部分地表建筑。　　 看不到一具还成人样的尸体也就罢了，更让人震撼于这恐怖威力的，实际上还得是那连个立着的人造物、建筑或电线杆都找不到的一片废墟。　　 走到一处被炸塌冒烟的废墟前略微翻找，抬手掀开一块水泥板的杜克有所发现，随即一把拽出了一袋令人啼笑皆非的东西。　　 “喔——你要不要留着那个？拿去交界地市场，起码能给你换三个，不，四个女人回去。”　　 手里拎着奶粉袋大小的毒品，破了口的袋底正刷刷地往外漏“白面”。　　 不在意麾下队员怎么冲自己开玩笑，随手将这袋垃圾一丢的杜克拍了拍手，正打算说些什么时忽然接到了新信息。　　 “情况如何？”　　 手腕处的单兵信息化终端显示屏上，显示着刚发来的问询文字。　　 抬起右臂连续按下屏幕上的软键盘，杜克随即朝苏洛维琴科发去了实时文字信息。　　 “干净了，就像你在马桶里狠狠拉了一泡，然后放光水箱里的水全部冲走一样。”　　 “......”　　 对“幽默老美”的不正经早已习以为常，就等着杜克这条确认回复信息的苏洛维琴科，再次发去信息。　　 “收到，看看能不能清理出一片机降场，预计15分钟后抵达。”　　 “才15分钟？看来这是已经在路上了。”　　 脑海中闪过念头的同时发去回复信息，表示“收到且执行”。　　 杜克这边刚忙完把右手放下，只听得不远处的某队员忽然一声大喊。　　 “嘿！这边，伙计们！过来瞧瞧，这儿有新发现！看起来好像是地道入口！”　　 “地道！？”　　 意识到问题不一般，真要是地道的话还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牛鬼蛇神、变态怪胎。　　 杜克就赶忙提溜着手里的大机枪一路小跑而去，抵近跟前时才发现，原来是一块已经被炸裂开来、部分破碎的石板呈现眼前。　　 “怎么说？要下去吗？还是就当没看见。”　　 说只当没看见，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考虑到接下来还要在这基地废墟，开辟出一片直升机的机降场，并驻守于此直到苏洛维琴科一行人前来会合。　　 一时半会还走不了的杜克，无法对一个可能藏有潜在威胁的未知区域坐视不理。　　 试想要是直升机机降阶段还没完全落地，突然从地道里给你蹦出来几个伊德利卜土特产魔怔人，扛着prg一类的玩意儿来两下。　　 那苏洛维琴科到时指不定就成“牢苏”了，而格鲁乌特种部队死伤惨重这口黑锅，也得“毁伤效果确认出了重大差错”的杜克来背。　　 事后会牵扯出的麻烦事，那可不止一件，真要闹大了还得周正出来给擦屁股摆平。　　 这对杜克来说必然是无法接受的，任务完成的咋样且不说，光是让老板给自己擦屁股这事儿就有够让人感觉耻辱。　　 已经决定该怎么做的杜克随即下令。　　 “杰克森、布莱恩，还有格雷厄姆，你们去开辟机降场。找一块空地把垃圾碎石清一清，俄国人很快就来。”　　 “其余人，把这玩意儿弄开，都跟我来。”　　 “.......那，我们呢？”　　 同样是跟随杜克一路而来，感觉自己好像被忽视了的贾海里不禁发问，连带着他手下那几名sna武装人员一起愣在原地。　　 扭过头来瞅了一眼情况，杜克倒是未做多想，径直答道。　　 “没听见吗？其余人都跟我来。”　　 “明白了！”　　 地道下面的情况不太清楚，能多几个人搭把手也是好的。　　 况且杜克也不放心把贾海里这几人留在地表，单独执行什么任务，必须要让其时刻待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这玩意儿不太好弄，是实心的混凝土预制板，里面肯定有钢筋，我建议上点劲儿大的东西省时省力。”　　 透过被炸开的裂隙看了眼那混凝土预制板的厚实程度，知道这玩意儿不是那么好搞定的杜克，随即向开口提议的陆战队员回复。　　 “那就做吧，搞快点！其余人找地方隐蔽。”　　 “明白。”　　 一行人闻令散开，只留爆炸物专精的随队爆破手，留在那地道入口的盖板跟前继续操作。　　 被拿来当做破拆工具的，是一块长得跟板砖似的塑性炸药，专门用来暴力破拆各种碍事的障碍物。　　 其原理和一种相对古老的坦克炮弹种——碎甲弹差不多。　　 都是通过破坏坚固混凝土层\装甲板的内部和背板结构，造成崩落破碎，且爆炸范围可控、不易误伤，能满足多种不同的战术应用。　　 “安装完毕，倒计时五秒，准备起爆！”　　 手握着无线电起爆器的爆破手一边提醒叫喊，一边快步奔跑着朝掩体后转移。　　 咔哒——　　 轰——　　 片刻后只听轰然一声爆响，被安装了塑性炸药的地道入口立刻飞沙走石、尘土弥漫。　　 大量水泥渣溅射跌落而来，不少都落在了身上，抖了抖蓬头垢面的杜克当即从掩体后起身下令。　　 “上！跟我来。”　　 来到方才的地道入口处，只见那原本还是拦路虎的水泥预制板，此时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更加支离破碎。　　 朝着已经严重龟裂开来的板子上狠狠一脚踏下，力道使得够足的杜克只听“咔嚓”一声，只剩表面薄薄一层水泥的盖板立刻烂出一个大洞。　　 “哇哦~头彩，看上去比想象的还要深。”　　 蹲在已经被破开的地道入口处，打起手电筒照亮一路延伸向下的黑漆漆地道，看不见底的陆战队员随口一记吐槽，紧接听到自家队长追加下令。　　 “下去看看，可能还有其它地道口，不止这一个，都小心点。”　　 “布林格，该你上了，把狗放出来。”　　 就等着杜克这话的一名陆战队员，当即从背后的战术背包中取出一物放于地面。　　 “ok，看看这小宝贝儿有什么能耐。”　　 吱吱——　　 随着陆战队员手中的控制器成功建立无线连接，原本呈折叠状的四腿机器狗立刻原地起身。　　 可上下左右360度无死角旋转的“狗头”，亮起淡蓝色的“狗眼”指示灯，同时切换到热成像模式以便洞悉黑暗。　　 随即便在陆战队员的操纵下替人探路，迈着四条小腿嗖嗖地就钻进了地道楼梯间里。　　 地道这种地方从来不是说钻就钻，尤其是情况不明的敌方地道，那更是不能轻易下去，没人知道里面到底隐藏了怎样的威胁。　　 这方面的反面教材就是idf。　　 太多缺乏实战经验的“可乐好兄弟”跟耗子一样，看见地道入口就像看见了老鼠洞似的兴奋往里钻。　　 结果那自然是不必多说的，被老乡们设置的各种伏击装置嘎嘎乱杀，被地道隐蔽藏兵洞内突然冲出的敌人乱枪打死，甚至于一脚踩空跌进地道陷阱里直球摔死，真可谓是死状千奇百怪不一而论。　　 杜克早些年间，曾以“技术交流”为由去过以色列，也知道idf那帮人在此方面菜得有多么抠脚。　　 菜就不说了，还自诩天下无敌真把自己当小霸王，既菜还傲不愿改正自身。　　 那只能说活该有今天这般下场。　　 军事学从来都是讲科学和逻辑的严谨学问，不是“老子觉得老子天下无敌，那老子就真他妈天下无敌”的后现代贵物学。　　 反观杜克这边，早些年间曾因为治安战的现实需要，而参加了海军陆战队专门成立的反地道战课题研究小组。　　 且因作战经验丰富而担任副组长，负责有针对性、面向实战地去开发可用教材，以便能更好地将战术战法普及全军。　　 实话说，当年就曾研究过“如何反地道”的杜克，得出的最终结论是——面对庞大而复杂且绝大区域未知的军用地道网络，最好的办法不是如何去反，而是考虑如何将之绕过。　　 在实战过程中形成字面意思上的“放置play”，对其置之不理。　　 采取围困或使敌投降等办法，让敌人从内部不攻自破。　　 如果受限于现实因素做不到，那指挥者就应当考虑“如何在绕开地道的情况下达成目标”，总之不到万不得已尽量别派兵进去和敌人死磕。　　 不是杜克怂，而是死命往地方地道里塞兵死磕实在是蠢。　　 不是多少沾点大病的人，是想不出“派兵长期跟敌方地道死磕”这么一辙的。　　 此方面的正面教材不是没有，俄国人那就是。　　 马里乌波尔一战中，俄国人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面对钢铁厂下方庞大地道体系内的亚速余孽，压根不去强攻、只是地表围住盯守。　　 最终也确实在不伤一兵一卒的情况下，用“放置play”的办法解决了亚速余孽，逼得其跟被水淹了的耗子一样主动窜出来投降，拿下了马城之战的最终胜利。　　 如果可以的话，杜克其实也想学俄国人这样，这才是处理敌方地道最好的办法。　　 但时间不等人，手头的现有兵力也不够完成地表围住盯守，更不知道敌人还有没有其它未被发现的地道口。　　 各方面因素综合考虑之下，“下去看看”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不过这下地道也不能乱下，得上点专用的高精尖技术装备。　　 来自中国制造的多用途机器狗便是杜克的选择，同样是从老板周正那儿要来的。　　 别小看了这跟一般柯基差不多大小的小家伙。　　 承载能力足有80公斤，体型正常的成年人坐在背上“骑狗遛弯”没一点问题。　　 狗头上搭载了多通道的光电视觉系统，或者说狗头本身就是一座小型光电转塔，和武直以及察打一体无人机机鼻子下面的那玩意儿一个道理。　　 毕竟“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工业实体”的中国人就擅长做这个，无论是高清光电设备还是子系统整合再小型化、实用化，都是中国人所擅长的国际一流技术。　　 把复杂的人在回路光电系统做到馒头般大小，这可难不倒当今的中国人。　　 其余各项能力自不必多说，该有的全都有。　　 像什么“后腿两脚直立行走”、“翻倒自主起身”、“全天候行动”等等能力，这中国制造的机器狗全都具备。　　 尽管军用机器狗的概念最早是美国人提出来的，也是美国人第一个实践开始做的。　　 但如今真正把这玩意儿做到世界第一领先水平的，却是中国人，就像许许多多“美国人提出，中国人实现”的东西一样。　　 让具备热成像搜索能力的机器狗走前面探路，可以很大程度上帮杜克一行人规避潜在的危机与麻烦。　　 真要是有敌人埋伏了，高清热成像也能第一时间发现细微的环境温度不同，察觉出异样。　　 端着手里的mk48轻机枪走在队伍最前面，尽量放轻脚步的杜克走几步就用眼角余光侧着看一下，手持机器狗操纵终端的陆战队员就在身旁紧随。　　 “没发现任何异样，热成像里灰茫茫一片，没有发现热源信号。”　　 “那也不意味着绝对安全，继续，保持警惕。”　　 低声下令之际继续前进，总觉得这地道没那么简单的杜克，边走边抬头看向头顶左右、脚下地面。　　 地道的工程质量和之前见到的阿加尼的老窝没法比，看上去像是这些恐怖分子们后来才修的。　　 墙体和地表上的混凝土层坑坑洼洼、严重不平整，甚至还有龟裂痕迹。　　 真要是搁这地方使用爆炸物，不需要威力多大，杜克估计几颗手榴弹下去就有把这鬼地方炸塌方的风险，到时所有人都得被活埋等死。　　 限制使用爆破武器对于进攻方无疑更加不利，是依托地道复杂地形的防守方优势所在。　　 只希望不要遇到太高强度敌人的杜克，又一言不发地率队往前走了会儿，忽然听到身旁“遛狗”的陆战队员开口叫停。　　 “等等，有发现——”　　 “地面上，地面上有热源！是滴落状的连续热源，很微弱但确实有，而且温度正在下降，连成一条线一直通往地道更深处。”　　 “是血。”　　 侧头看了眼操纵终端显示屏上的反馈画面，不假思索的判断当即从杜克口中道出。　　 这种滴落状不说、还一滴一长串的连续热源信号，明显就是移动中血流不止的特征。　　 人血是有温度的，就算流出体外也不会立刻冰冷，而是会和一杯温水放于室温中一样逐渐降温。　　 献过血的人不妨摸一摸自己献完以后的采血袋温度，满满一包的血不但鼓鼓囊囊，甚至还有些“略微烫手”，能被热成像发现是再正常不过。　　 “有人流血了还在逃命，应当就在前面。”　　 操作机器狗的“遛狗师”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而视线已经挪回、正直视正前方的杜克，却并不是完全认可。　　 “也可能是故意洒血引你上钩，让狗继续往前探路，注意警戒。”　　 “收到。”　　 过了前方的地道拐角，一路警惕拉满率队来到方才机器狗探过路的地方。　　 抬手示意暂停前进，主动蹲下身来的杜克摘掉手套，探出食指轻轻一抹地面上滴落的血迹。　　 “还剩点温度，半凝固状。出血量不致死，人还有行动能力，准备战斗！”　　 伸手一摸一看，就能弄清楚这么多名堂，也算一般人做不到的本事。杜克久经沙场的超丰富实战经验，在此刻就派上了用场。　　 领着陆战队员们沿着机器狗走过的路，再往前摸了没多远，一旁的“遛狗师”陆战队员再度传来信号。　　 “到头了，往前是门，木头的，看上去不怎么结实。”　　 “......”　　 闻言停下脚步的杜克再度看向“遛狗”显示器，只见机器狗此时已经停在了一扇木门前，被拦住了去路。　　 灵动轻巧的狗头上下摇摆，跟猫头鹰似的直接转了360，完整扫了一圈上下左右的全景情况。　　 在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没看到疑似诡雷也没看到陷阱特征的情况下，端住手里轻机枪的杜克终于下令。　　 “靠上去，准备突破！”　　 一行人紧贴墙根放轻脚步凑到跟前，摆出姿势做好最后的准备。　　 眼见时机已到，后腿弓曲的机器狗猛然发力、往前一撞，靠自身的冲击动能一头撞开了本就虚掩没关紧的房门。　　 “啊啊啊啊——进来了！打！开枪！”　　 “快开火！”　　 哒哒哒哒哒——　　 噼噼啪啪咻——　　 早已料到会是如此情况，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的杜克左手拉环一拔、右手松开保险向前投出，罐状的震撼弹顺着被机器狗撞开的门边就给扔了进去。　　 砰——　　 “眼睛！我的眼睛！”　　 “耳朵！耳朵听不见啦！！！”　　 “啊——”　　 哒哒哒哒——　　 房间里的枪声还在响成一片，不过子弹却已没了准头到处乱射。　　 抓紧时机的杜克不做犹豫，短暂前冲助跑在贴近门边时向后一仰，主动把自己摔倒并借助前冲惯性滑铲入内。　　 冲入屋内的一瞬间，按照机器狗画面中拍到的敌人所在方位。　　 身子还没停下的杜克已经在抬枪预秒，枪口所向之处果然有正一手捂眼、一手持枪胡乱扫射的敌人，紧随其后的便是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　　 只打短点，不打长射。　　 在杜克迅速撂倒两名敌人，停止惯性前冲还没来得及起身之际。　　 紧跟自家队长的其余陆战队员们也已突入屋内，朝着尚处在失能状态的残敌立刻开火　　 哒哒哒——　　 砰砰砰——　　 “安全！”　　 “清空！”　　 从杜克率先冲进屋内，到陆战队员们打出本轮交火的最后一颗子弹。　　 全程耗时不过8秒，房间里全部五名持枪之敌，此刻已经被尽数打倒在地、再无起身的机会。　　 借助滑铲的姿态，来降低自身直接暴露在敌方枪口下的投影面积；同时还能保持运动状态，增加敌快速瞄准难度；再者又避免了长枪管机枪，在房门口射击时因尺寸而施展不开的窘境。　　 对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战术动作一清二楚的杜克，面目表情没有丝毫因杀人或胜利后而产生的波澜，此时已经拎着机枪从地上起身。　　 “还是isis，胳膊上有他们的标语纹身，一帮渣滓！”　　 检查尸体确认情况的陆战队员传来汇报，杜克正走上前去之际还未开口，一旁角落里的另一名陆战队员忽然再度举枪。　　 “嘿！这儿还有个活的，还没死透！”　　 “嗯？”　　 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杜克果真看到有个半残废的家伙，正靠在旮旯墙角气喘吁吁。　　 因失血过多的缘故已经显得面目苍白，此时正被距离两步外的陆战队员，手持mk18步枪指着脑袋。　　 整个人看上去已经是离死不远，能看到太奶正向自己招手的那种。　　 在其挂掉之前，还想上去最后问两句的杜克，随即转身迈步而去。